“出了事都推,有了功都抢,就这还不让老百姓骂,我看是骂得轻了。”徐副市长差点又激动,李家涛暗暗拽了下他衣襟,徐副市长才把话止住。
“市长,我们有难处啊……”三江县长哭丧着脸,表情既夸张又逼真。
“描吧描吧,谁也拿支笔,使劲描,我看能描出一个什么结果。”徐副市长泄气道。过了一会儿,他转而望住李家涛:“家涛你的意见呢,路摆在这里,你这个发改委主任心里也不舒服吧?”
李家涛苦笑一声:“多说无用,还是尽力善后吧。既然专家有了意见,责任不在施工方,我的意见,就由市县联手,协调些资金,能补的补,能重修的重修。至于追查责任,我看也没这个必要,能追查出一条新路来么?”
李家涛的话让徐副市长脸色好看了些:“好吧,有你这个善后专家在,我看也就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就按李主任说的办,听明白没?”
“明白,明白。”三江县长立马点头,其他人也跟着出了口长气。
回到发改委办公室,李家涛却是一个电话把徐小峰给叫了过来。这一年来,徐小峰跟着李家涛这个发改委主任接下了不少工程,算是闷声发大财。
“怎么样,一中工程干完没?”李家涛打量了一会徐小峰,问。
徐小峰憨憨地笑笑:“马上竣工了,二中那边的工程也封了顶。”
这几年中央加大基础设施投资,湘市争取来的工程多,特别是教育系统和卫生系统,每年都有新项目,徐小峰忙得一塌糊涂。
“那好,叫你来,是有项工程让你做,我还怕你抽不出力量呢。”李家涛接着把滨江大道的返修工程说了,徐小峰沉默着,先不表态。
徐小峰的起家,跟这种返修工程有很大关系。几乎每年都有类似的工程要返修,而且不能张扬到明处,只能让一些规模不大的工程公司去偷偷做。外界只当是原工程公司在维修在返工,很难想到是别人在擦屁股。这类返修工程有两大好处,一是没风险也没技术难度,只要认真就行,二是利润大。这个时候谁还敢在乎钱,只求快快地把疮疤捂住。
“相关手续还有工程标准,你去找路政管理局江局长,记住,跟以前一样,一不能签合同,二不能打你你自己公司的牌子,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外包工。”
徐小峰这才郑重地点头。
回到市里,徐副市长将三江县滨江大道督察情况向仇罗邝做了汇报,涉及到善后的事,徐副市长没多说,只道是交给李家涛了,由发改委跟三江方面协调解决。
这天仇罗邝把李家涛叫去,问善后工作怎么考虑了?李家涛笑着说:“一点小问题,已经跟县里商量好解决办法。”
“小问题?”仇罗邝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家涛避开仇罗邝目光,依旧保持着微笑道:“不就是小问题么,难道还能把它放大?”
仇罗邝这才明白过他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表示无奈。随后,两人就谈到了彭家来,仇罗邝恨恨道:“这个彭家来,我看迟早要让我们吃苦头。”
“要是吃苦头早就吃了,市长没必要担心,现在吃不到,将来也吃不到。”李家涛坦然道。
“你就那么自信?”仇罗邝意味深长地望住李家涛。李家涛这句话,等于是替他卸掉不少包袱,有些包袱背在身上,会让人时时不安,有了李家涛这种专门卸包袱的人,仇罗邝顾虑就少得多。
“不是我自信,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不沾边的。”李家涛快要把话挑明了,他知道仇罗邝的顾虑在哪,彭家来这种人,踩着你的肩膀摘桃子,一旦有棍子打过来,他会逃得没影没踪,反你把留给看树人。这种人既无道也无义,李家涛早就留足了心眼,每个项目都做得干干净净,不给仇罗邝和自己留下任何脚印。
仇罗邝心里虽然温暖,但也不敢大意,想到下一步的柳桐公路,无不担忧地说:“这样下去,啥时是个完啊?”
李家涛也富有同感地说:“没办法,你我急都是闲急,皇上不急太监急有什么用,不去想了,能做到啥程度,就尽力做啥程度吧,只要不被他套死就行。”
“拜托你了家涛。”仇罗邝嗓子忽然就有些湿润,很多话堵在嘴里,又不便说出来,只能用这种模糊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市长您客气了,您一客气,我反倒不会工作了。”李家涛由衷地说,仇罗邝脸上的表情就自然了许多。这一年来,仇罗邝是靠着李家涛办了不少事,而且现在越发有些离不开,这不是说李家涛多会来事,不,如果仅仅是那样,他们的关系是发展不到今天的,比李家涛会来事的人多,在他仇罗邝面前献殷勤表忠心的人更多,为官为到今天,仇罗邝深刻地悟出一个道理,官者,一顶帽子两张嘴,那顶帽子不是你的,是别人借给你戴的,戴了,你就得戴出点样子,这样子不是戴给上级看,也不是光明到戴给老百姓看,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看。自己心不亏,才能叫把它戴正戴端。
两张嘴,一张是用来跟上级说话的,一张是用来跟百姓说话的,两张嘴前面那一竖,才是你自己跟自己说的。这一竖要是竖歪竖斜竖不到地方,你这个官,也就当得不是地方。可官当得是不是地方,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得有一批人,或者一小批人,李家涛就是这一小批人中的中坚。他是在妥协中坚持原则,在平衡或摇摆中尽量把船开到航线的那种人,是一个心中有方寸进退自有数的人,这种人不是世故不是圆滑而是有大智慧啊。官场中人搞权谋的多,搞阴暗的多,搞小动作的更多,真正靠着智慧从从容容做事的,少。
不少人跑他面前说,李家涛脚踩几只船,不可靠,不忠心,也有人说他是一个阴谋家野心家,是踩着别人肩膀为自己捞取政治实惠的人,仇罗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在心里,他却有一个准数,如果李家涛背叛了他,这个世界,他就真没有什么可相信的了。
这不是品质,也不是道德,这是一个人的信仰。我们可以丧失品质不要道德丢弃准则失去立场,但绝不可没有信仰,信仰才是左右我们最终脚步的。
他相信,他跟李家涛的关系不是靠利益来维护不是靠潜规则显规则来左右而是靠信仰在支撑。
“好吧家涛,啥也不说了,按你的计划走吧,走哪走不动了我再给你推车。”
“市长您就放宽心吧,暂时这辆车我还拉得动,我担心的倒不是沟沟坎坎或暗绊子,我担心的是泥石流。”
“泥石流?”仇罗邝有点纳闷,旋即他就明白,这泥石流是指什么。
罗副省长!
李家涛真是人精啊,有关罗副省长的小道消息,刚刚才在省委省府高层传开,他这个级别的领导都很难听到虚实,李家涛这么快就嗅到了气味。
“鼻子别太尖,真要是泥石流来了,也不会埋住你。”
“那市长得替我早点修条路。”李家涛笑着,轻轻松松就把藏在心里多时的话说了出来。
仇罗邝沉吟着,半天不作回答,最后模棱两可笑了笑:“忙去吧,一大堆工作还等着呢。”
湘市忽然传出一股风声,说嘉良老板陈嘉良跟李家涛关系深厚,李家涛急着请陈嘉良来,目的就是要把嘉良跟科兴的合作方案推翻,好让嘉良老老实实嫁到常敏敏怀里去。伴随着这股风声的,是李家涛跟常敏敏之间高歌猛进的野情。已经有人在说,李家涛色胆包天,要给仇罗邝戴绿帽子……李家涛是跟副秘书长刘泽江吃饭时听刘泽江说的。
“怎么回事,还真动心了,我可提醒你,甭吃不到羊肉惹一身腥。”
“什么意思?”李家涛见刘泽江不像是开玩笑,一本正经问。
“你跟常敏敏啊,外面都吵翻了,你是装聋还是作哑,怎么,这次不怕你家那位了?”一起吃饭的都是自己人,刘泽江说话就直截了当,没拐任何弯子。
“行,我明白了。”
饭局一散,李家涛就打电话给杨智,问他听到什么?李开望吞吞吐吐,不直说。李家涛生气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不就是我跟别的女人勾搭么,说。”
杨智才说:“主任,这股风很怪,像是一夜间刮起的,太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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