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是来辞行的……”赵月娥继续回忆着。

周学平急忙冲进了林家，“婶子，我下午要去前线，以后不能来看孩子了，我想求你们看在我送了东西的份上，帮我好好照顾她，我如果活着回来会亲自来接她走，如果我回不来，也会有人来接她。”

赵月娥见他白天突然过来就知道有事，这会听他说是要去打仗，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她经历过战乱，知道战争的残酷，忍不住替他和小孩子担心。

“你对我们家有恩，要我们照顾她也没问题，可你既然说有人会来接她，为什么现在不接走？”

周学平直接应道：“婶子，不瞒你说，这孩子的身世有些坎坷，我抱她离开家就是想护她安全。”

赵月娥一听这话就吃惊地看着他。

随后又慢慢平静下来，其实，她心里也有猜测过这孩子的身世不简单，否则不会一直放在这边，而且这个军人出手又特别大方。

周学平见她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和一把钱塞给她，继续开口：“婶子，我这里有三百块钱和一百斤粮票、二十斤油票、二十斤肉票、十斤糖票，麻烦你以后帮我照顾这个孩子，拜托了！”

赵月娥看着手里的钱和票很吃惊。

“不用，不用再给我票了，你先前送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而且要不是你，我家大儿子的伤不会好，还有家里两个小孩子也都沾你的光。”她回过神就立刻拒绝着。

她很清楚，他们是帮了这孩子，但这个军人同样也是林家的大恩人，如果不是他，林山再也下不了床，作为顶梁柱的他一倒，林家就只剩孤儿寡母，他们本来都已经做好日子煎熬的准备了，没想到他突然出现解救了大家。

所以对这个军人，赵月娥是感恩的，林家所有人也都很感激他。

周学平听了她的话，心里微微松口气。

这一周以来，他都在观察林家的情况，虽然他们家条件不是很好，但是每个人都很善良，而且本分知足，不贪心。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敢放心把孩子暂时托付给他们。

“婶子，我先前送你们粮食是为了方便，你们偷偷藏起来，每天小心点不会被人发现，但是现在我不能送了，你拿着这些票可以改善生活，放心，这是我找人换的你们县的票，可以直接用。”

赵月娥还是摇头不肯接受。

周学平看着她沉默几秒，突然认真开口：“婶子，这个孩子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安排好她才能安心地上战场，对战时才能做到无牵挂。”

一听这话，再看他眼底的郑重，赵月娥就收了，还不忘让他安心，“你放心吧，只要这孩子在我家一天，我们一定护她平安。”

“谢谢婶子！”周学平很郑重地给她鞠了一躬

赵月娥赶紧扶他起身，然后接着说：“战场残酷，我就直说了，万一你要是出事了，以后其他人来接孩子，我们怎么相认？”

“凭这个。”周学平从裤兜里掏出了出半张纸，“这是我写的你们生产队的地址，一半给你，一半在我家人手上，如果将来有人拿着另一半纸过来，你们就把孩子交给她。”

赵月娥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把一切都想好了。

“好，这小丫头还没名字呢？”她又问了一句。

周学平想了想，看着她回道：“婶子，跟你们姓就叫林小欢，我希望她在你们身边能够快乐。”

“小欢，这名字好听。”

周学平嘴角微涩，其实她本来的名字更好听，但是他不敢叫。

商量好，周学平又不舍地看了眼林小欢，可惜她睡着了，他亲着她的小手低声道：“孩子，等你会跑的时候，我们就来接你回家。”

他之前就想好了，就算正清一直无法平反，过个几年后，大家都忘了清欢的存在，他们也能以收养的名义接她回去。

赵月娥看着他眼里的泪水，有些不忍，就劝道：“你别担心，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把小欢当亲生孩子来疼爱，只要我们家还有一口吃的，就一定不会饿着她。另外，要是以后你们家没人来接小欢，我们也会一直养着她。”

“谢谢婶子！”周学平听了最后一句，立刻就起身再次给她鞠了一躬。

“真不用客气，要不是你，我们家以后的日子也难熬。”

赵月娥说完，见他情绪太低沉，又故意轻松地笑着：“小欢在我家长大倒没事，就是怕委屈了她，以后要过清苦的生活喽。”

再清贫的生活也好过终日被批斗。

如果他们周家不能保证清欢的安全，那么他宁愿把她留在这里生活，至少能平安长大。

这么一想，周学平突然看着她，请求道：“婶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走以后没人来接她，就让她在村里平安长大吧，如果可以让她读点书识几个字，以后找个好人家结婚生子，不求权势名利，只求安稳欢乐。”

说完，他就再次弯身下去，九十度鞠躬，“拜托了！”

“好，我答应你。”赵月娥应了。

就这样，周学平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也没人来接小欢回家。

周家客厅里，大家听了她的话，一时间都沉默了。

周冉冉突然开口：“赵奶奶，谢谢你们照顾小欢。”

她是真的替小欢感激林家，因为一个承诺坚守了二十多年。

“真的不要感谢我们。”赵月娥回了一句。

随后，她的目光又看向周学平，“当初我就说没有你，我们家的日子不会好过，你走后，他们兄妹三靠你给的钱上了学，还有小欢两岁那年我们县发大水，那年的收成都没了，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甚至还饿死不少人，我们家就靠你给的粮食才平安地度过。”

林小欢听完姥姥的话，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他们都这么护着自己，因为他们心里认为，如果不是周大伯，林家的人不可能这么健全。

林正梅突然开口：“爸，婶子说的这些东西我知道。”

当年，周学平突然接到命令要去前线，当时的他很慌张，不仅问她要了三百块钱，还要了很多票，她当时觉得奇怪问过情况，但他说是给一个战友准备的，因为那个战友家就他一个独子……

她当时没多想，但是现在听了赵月娥的话，那些东西全都对的上。

周立忠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所以说，学平当年真的去过小欢家，小欢也真的就是清欢？”

林正梅没有接话，她不知道是不是，但那些东西和时间都是真的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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