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寄创造出形式,收集很多乐曲和故事,让它们能够随机组合在一起,换发出新的活力。
而云雁回的主意,又给了这种诸宫调无限的可能与发展。
孔寄想出了以曲演戏的形式,使诸宫调出现于世。
而云雁回提出从杂剧中吸收到分角色扮演、加入更多舞台动作的表演方式,则让诸宫调更往前迈了一大步,俨然已成戏曲的雏形,具备了其与之后的元杂剧最大的差别。
——元杂剧和诸宫调最大的差别,不就是元杂剧是分角色在舞台上唱念做打俱全,而诸宫调则是一个人从头唱到尾。
相比之下,当然是前者更能吸引观众,让他们进入故事。
纵然只是一个念头,孔寄已经由此想到了很多。
张山人同样。
以他们对市井艺术的了解,顿时就认定了,大有作为。
孔寄十分兴奋,他能感觉到自己将融汇创造出一种新的顶尖艺术,恨不得对着云雁回纳头就拜,话都快讲不清楚了。
云雁回对孔寄说:“先生,你只管好好创作吧,我会为你单租一个院子,招些人来给你排演。不日业成,便可一夜成名了。”
孔寄没想到云雁回还要资助他,这真是坐实了“命中贵人”的身份啊,叫他激动难以自持,握着云雁回的手感动地说:“大,大恩不言谢,孔某日后但听吩咐……”
“无需多礼,满汴京都知道呀,我就是个热心人儿。”云雁回俏皮地说,“您只要保证,一定会把最完美的表演交出来就行了。”
张山人大笑了起来,孔寄却因为太过激动而笑不出,手指一直在弹动,脑海中一刻不停地想象,当诸宫调以杂戏的方式被表演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孔某怎敢辜负先生期望!”孔寄也下定了决心,要拿出一个最优秀的作品。
“此事还需保密,到时才有震撼力。”云雁回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孔先生,半年,半年时间,我希望你能排演完一出戏。这样,你可以赶得上一个迄今为止,汴京最大、最有影响力的戏台,并且作为重头戏出场。”
云雁回说最大、最有影响力,那就肯定是最大、最有影响力。
张山人在心中一算这时间,登时就明白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孔寄一眼,“你可千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汴京有无数人,会为了登上那台而发狂的。”
孔寄从外地来,又整日在打听业内的事情,自然不知道汴京百姓都是数着蒲关泽完工的日子在过的。那些要搬迁到蒲关泽的,期待去蒲关泽游玩的,还有等待在蒲关泽开店赚钱的人……全都在等待这个地方开业!
蒲关泽动工已经一年多了,预计明年夏天,就能完工开业。
到时,蒲关泽将办一个盛大的旅游节开幕式,将那里推介给汴京,乃至全开封府的人。
而那个开幕式已经确定了,官家会出席,又会有万姓同乐,所以,还真称得上是最大、最有影响力的舞台。
张山人含蓄地给孔寄介绍了一下。
饶是知道云雁回的能耐,孔寄的心也不由得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孔寄自幼在勾栏瓦舍中见识的,所有的瓦舍里,正中央都会有一个位置空置,是为了留给天子——当然了,官家是肯定不会去这种地方的。
然而这也算是非常有影响力的舞台了,每天都有很多观众看着,是艺人出名的重要途径。
这些民间艺人对于能蒙受皇恩是非常期盼的,教坊时而会雇人进宫表演,若能在官家面前表演一回,出来后便可以在名号前面加个“御前”二字了,身价也不同以往。那样的舞台,则是最高最有逼格的。
倘若开幕式那天能上去演出,则是二者兼具,这意义可想而知——何况是重头戏!
孔寄本是阳阿地方艺人,如今进京后有人告诉他,他能在御前演出,这会儿,他心里真只有四个字了,一步登天。
孔寄不禁再次拜谢云雁回,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不辜负云雁回的栽培和张山人的帮助。
孔寄心中认定云雁回对此有很高明的见地,又要拉他深入地聊一下。
所幸云雁回是站在了巨人肩膀上,了解的不精,但是引导一下方向还是够了。
例如孔寄问到了打扮的问题。
如今所看到的各种杂戏,以滑稽戏居多,演员们打扮得花里胡哨,极为鲜艳,也会涂面,然而涂得脸白白或黑黑,只是为了逗乐人而已。
孔寄便问:“这弹唱时只需要注意唱词中的情感便可,若是加上杂戏的身段,演戏,岂不是还得注意面上也一同表演?这倒罢了,台下只那么多座位,后面的人看过去,便只有一个身形了。”
“故此也要适当借鉴杂戏的打扮,穿着夸张一点,涂面也夸张一点,将五官表现出来,戏者表情大一点,也就差不多了。”云雁回根据后世的经验,建议了一下,“但是千万别像滑稽戏那样,涂得丑极了。你倘若是演的情爱,角色们自然要打扮漂亮了。”
孔寄赞同地点头,又想起什么,说道:“唉,我今日方蒙先生赐了名,管这诸般宫调合演叫做弹词,然而叫了几次,便要搁下了。我若是加入杂戏的形式,怎么还好再叫弹词呢。”
“自然还是叫戏了,曲子演的戏。”云雁回顺着就接下来了,“你可以另起一名啊。”
孔寄盯着云雁回看,开口便想在名字里纪念一下云雁回。
云雁回看他表情就知道了,连忙拦住道:“你是泽州人,这戏又在汴京研究出来,我看,叫泽戏或是叫汴戏都是很好的。”
云雁回想,要是孔寄把这戏加上他的名字,那他肯定会羞耻到爆炸的。
孔寄思及自己来汴京短短时日内的奇遇,抿嘴一笑,“还是叫汴戏吧。”
况且,这也会让它更加容易被汴京人民接受吧。
“汴戏,嗯,汴戏好。”云雁回喜欢汴京,对于这个即将诞生的汴戏,也充满了期待。
本来在元代才发展起来的戏曲,提前在百花齐放的北宋仁宗年前出现,会与这个时代撞出怎样的火花,衍生出哪些故事呢?
这时候有不逊于元代戏坛的歌喉婉转的唱者,更有留下无数名篇的才子们!
这就像用特别的方式,让两个时代最优秀的艺术相遇。
云雁回觉得自己非常荣幸,能够亲身见证这一段历史。
话说回来,曾经昆曲被称为“百戏之祖”,现在,诞生应该还是会诞生,但是这个名号,恐怕就要让给迅速进化后的弹词——汴戏了。
……
云雁回说到做到,果然去租赁了一个院子,给孔寄和他的弟子们住,然后又出钱,叫孔寄挑些新人雇来。若是要排新戏,那么他那三个弟子肯定不够整一台戏的。
张山人和云雁回都是地头蛇,还是在瓦舍中混的,所以倒也不用担心雇来不靠谱的人。
就是孔寄几乎想叫云雁回来做班主的——这都是云雁回养着的,他可不是不好意思做班主了,这本来该是他的任务才对。
云雁回表示,我不是班主,我是金主咧。
这也真叫云雁回说中了,自从把这孔家班捯饬起来后,云雁回纵然再忙着开封府和蒲关泽的事情,也要隔三差五抽空去那院子里看看,和孔寄碰个头,看看他的进度。
孔寄但凡觉得自己有拿不准的地方,也会记下来,然后等云雁回来后,问他的意见。
当然了,云雁回也说明白了,他只能对表演形式提出意见,若是问他唱腔什么的,他真帮不上忙。
但是,云雁回知道沈括对音乐戏曲也有涉猎,所以把他也拉下了水,叫他提点意见。
孔寄除却和沈括、云雁回讨论,也会去书会,与汴京的同行们交流,又或是看看各家演出,是否有可以吸收的长处。
如此一来,虽未上演戏目,他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因他知古书、善术算、通晓阴阳,人送诨号“孔三传”。
到孔寄说起来,云雁回才使劲回忆起来,好似诸宫调的发明者就是孔三传呢,只是孔三传并非真名,所以一开始他也没想到。
要知道,孔三传也是这个时代汴京民间艺人中,唯一可以与张山人的地位相媲美之人。
一瞬间,云雁回更加觉得自己投资很成功了——搁现代,这都是艺术家好吗?
……
投资了一个戏曲班子的事情,云雁回和赵允初提过一次,赵允初知道云雁回常常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也没在意。
直到朋友圈里开始疯传,云雁回在外面养人……
传得那叫一个有声有色啊!
谁叫云雁回是在开封府工作呢,有人巡逻的时候,就看到他进出那院子了,里面传来的又都是歌唱声,再一打听,这院子也是雁哥儿名下的呢。
这下子,说什么的都有了。
最夸张的一个,说的是云雁回常常去赵允初府上玩,被赵允初他哥赵允良,成天昼夜颠倒看戏听曲那个给带坏了,所以自己也养了一班优伶。
水景记不是赚了挺多吗?听说都砸在那班子人身上了,还有男有女的,有老有少,成日里不必出去表演,只伺候好雁哥儿一个……
大家议论纷纷,都说雁哥儿平日洁身自好,看来是和他的作风一样,要么不玩,一玩就玩个大的。
因知道赵允初和云雁回走得近,那日赵允初到开封府去时,还有人劝他来着。
“小王爷,你同雁哥儿是发小,他如今声色犬马,沉迷美色,你不多劝着些吗?”说客颇为苦口婆心,“雁哥儿年纪轻轻,万一被那泽州来的小妖精掏空了怎么办?”
赵允初心想,泽州来的小妖精,说的难道是孔寄?虽还未见过,但是听雁哥儿感慨过这人生活很粗糙,写本子时把笔杆咬得都烂了,想来不是雁哥儿喜欢的类型,况且……
赵允初有点伤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啊,雁哥儿若真晓得沉迷美色就好了……”
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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