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浓雾弥漫。
正是白昼溶入黄昏的时分,黑幽幽的树林中挂满了锋利的冰棱,在狂风肆虐之中摩擦出尖锐的长鸣,宛如来自幽冥的泣音。
被树林环绕着的古堡依旧隔绝了冰雪与寒风,但狭长幽邃的无人走廊和空旷昏暗的房间仍是显出了几分阴森。西瑞尔在门口拂去从外面带回来的冰渣穴,理了理身上的黑色长袍,这才穿过大厅,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座古堡虽然不大,但绝对不缺房间。语琪当初把他的房间安排在自己隔壁,按理说任何一个情商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对此提出异议惹得主人不满。但是这位疑似患有社交恐惧症的客人却坚决地推拒了,自己挑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与她的生生隔了五六个房间。
这边语琪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在外面走廊响起,就看了看一旁的文森特,“他应该是从外面回来了,你端杯热牛奶给他,顺便把我昨晚调配的那支药剂带给他。这些文件我先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你等会儿就可以过来拿了。”
年轻的管家犹豫了片刻,仍然是说了实话,“西瑞尔大人他似乎……不太愿意接受我的服务。”
“恩?”语琪用鹅毛笔在一份羊皮纸上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漫不经心地安慰道,“他性格就是这样,对谁都是一张冷脸,你不用太在意……”她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你看他选房间时,也没给我面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文森特不由得苦笑,“只是之前我送早餐去的时候,西瑞尔大人拒绝了。”
“是不合口味?”
文森特唇角的弧度更苦涩了三分,“西瑞尔大人说他有手有脚,自己会去厨房取。”
“……”语琪沉默了三秒,只能点点头,“是他的风格,我知道了。”
其实按照西瑞尔的人生历程,在现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丝逆袭的模范故事,但不是每一个**丝翻身了以后都喜欢装高富帅的。
偶尔也有几个**丝痛恨高富帅的行事做派,以至于有了钱权也不愿意成为其中一员,继续坚守**丝本色的……西瑞尔似乎就是其中一个。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他还真是个……朴实的孩子呢。
语琪签完了文件递给文森特,“药剂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送就是。”
文森特接过文件,退下了。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水晶瓶,拿过搁在书桌上的玻璃试管,熟练地将其中暗绿色的液体倒入其中,塞上盖子后拿着朝门外走去,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拿上了文森特刚送来的热牛奶。
站在西瑞尔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就打开了,只是房间里面既没烧壁炉也没点蜡烛,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听到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什么事?”
语琪刚抬脚想走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他低喝一声,“别进来!”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片刻沉默之后,房间里有脚步声靠近,由于光线的问题,她只看到面前立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由得皱了皱眉,试探地开口,“西瑞尔?”
“是我,”他在门后淡淡地道,“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罢。”
“你怎么不点根蜡烛?”语琪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随意地召了一团火焰照明。
“唰”的一声,火光只亮了一瞬就被灭了,西瑞尔的袖摆带起一阵冷风,拂在她的脸上,是外面的冰雪气息。
在一秒不到的那一瞬间,他的面容在一掠而过的火光中显现出来,又瞬间被黑暗吞没。
语琪强自压下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时心中的惊涛骇浪,没有再试图照明,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沙哑地响起来,带着一丝疲倦,“你看到了。”
她看到了,即使他挥灭那团火焰的速度很快,但她还是看到了。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个普通女孩,恐怕会在火光亮起的瞬间尖叫哭喊。
那已经不是一张人的脸,没有了血肉筋皮的覆盖,白森森的头骨就这样直接暴露在空气中,黑洞洞的眼眶之中没有眼球,原本挺直的鼻梁处只徒留一个镂空的洞,只有牙齿仍在原位,但是少了唇的庇护,只显得越发森冷可怖。
在这样一个骷髅头骨上,根本无法看出原来那张阴柔到几乎有些漂亮的面孔。
“怕了?”他沙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意识,她渐渐镇定下来。
她不是没有见过骷髅,何况相比于之前看到的那些亡灵族,西瑞尔的头骨并没有泛黄开裂,甚至可以说是雪白的,眼眶和鼻子处的镂空边缘光滑,下颌骨的线条甚至有几分秀气……就算是个骷髅,他估计也算是骷髅中的美少年了。
她沉下声,“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施展了禁咒?”她所知道的是,他在研究她收藏的一本**,每天又会出去一嗅儿时间,很可能是在进行什么试验。
事实证明她猜得不错。
“只是试着用了一个亡灵魔法,反噬罢了。”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已经习惯了,“明天日出的时候就会恢复原样。”
语琪再次召了一团火焰,托在掌心,明亮的光线顿时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这次西瑞尔没有再阻拦,只用黑洞洞的眼眶对着她。
她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洞对视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将水晶瓶递给他,“这个药剂服下之后,能修复你受损的内脏,对于稳定魔力也有好处,明天记得喝。”然后叹了口气,又把热牛奶塞给他,“这个也是给你的,但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喝不了,拿着暖暖手吧。”
西瑞尔伸出支棱棱的指骨接过,玻璃杯的热度立刻顺着指尖丝丝缕缕地传了过来。森白细长的指骨,映着玻璃杯中乳白的液体,几乎像是同一种颜色。
见他没有推拒的意思,语琪松了口气,“我现在就回去查书,看看有没有解决你这种问题的方法……你可真能给我找麻烦。”说罢她皱了皱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长袍外露出的部分,比如头和手,“你这是……全身的皮肤血管肌肉脂肪神经都消失了,还是只有上身是这样?”
“全身。”森白的下颌骨上下活动了一下,显得十分诡谲可怖,“怎么了?”
“了解症状才能解决问题。”她淡淡地答道,盯着他的喉咙处看了一会儿,“声带也消失了,但你还是能够发声,奇怪……你变成这样的过程是什么?瞬间的骷髅化了,还是皮肤先消失,然后其余的一点一点消失?当时有疼痛的感觉么,或者其他任何感觉,比如麻痒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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