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言此时就象一个无助的孩子,可怜、企盼的看着我。我知道她的话里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只是害怕孤独,希望有人能够陪伴她,不让她那么寂寞难熬。
我心里叹气,虽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难免不便和不合适。但看到她那么可怜,又让我十分同情她,狠不下心来一走了之不管她。
我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顾若言忽然以手捂口,作势欲呕。但一次没能呕出来,她马上挣扎下床奔向卫生间。刚冲进去,第二次呕吐终于喷发,我听见卫生间里阵阵呕吐之声,和顾若言难过之极的喘息。
我不放心,也跟进了卫生间中,只见顾若言趴在抽水马桶口,跪在地上,兀自还在不停的干呕着。我马上从墙上取下一块毛巾,用水浸湿了,再返身递给她,同时左手轻拍她的背部,好让她舒服些。
顾若言呕了一阵,东西倒没吐出多少来,只有很多刺鼻的酸水。看样子她晚饭都没吃,就在那儿喝酒了。她终于再也吐不出什么来,有气无力的坐倒在地上,背靠着浴缸喘着粗气。我只好用毛巾把她脸上刚才呕吐后溢出的眼泪鼻涕和污物通统擦干净,又问她:“经理,现在你觉得怎么样?好点了吗?”
顾若言不答,只是胸膊急剧起伏着,显然体内还在翻江倒海,万分不适。不过吐过之后,她的意识已经清醒许多了,她伸出手接过毛巾,翻了个面,推开眼镜擦起自己的眼睛来。
我再道:“好点了吗?要不要我扶你回床上去?”
顾若言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道:“等一下!”说着就着毛巾,用力的擤起鼻涕来。擤完又擦,擦完又擤,这条毛巾已经脏到无处可用了。
顾若言随手把毛巾丢在一边,她那直挺的鼻子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但呼吸开始正常起来。我用手扶在她腋下,又问:“好了吗?”
顾若言抱歉的一笑,左手撑地,想自己用力起来。我忙再加一把力,把她从地上扶起,支撑着她回到了床上。
顾若言似是全部力量都已随着刚才的呕吐而消失了,她软绵绵的躺倒在床上,便有气无力的闭目养神。我抓起放在床边的水杯,道:“喝点水漱漱口吧,吐了一阵,嘴里一定很苦罢?”
顾若言睁开眼来,她又“嗯”了一声,将上身吃力的撑起准备喝水。我见她如此无力,只好一只手端着水杯,一只手伸出去扶着她的背,喂她喝下了三大口开水。
喝下开水的顾若言好似舒畅多了,她嘴唇离开杯口,用眼神感激地注视着我,轻声道:“唐迁谢谢你!现在我已经好多了。”
我放下水杯,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清醒了过来,便问:“你这几天晚上,都是在外面喝酒喝到天亮,没回家来过?”
顾若言把眼神转到一边,痛苦凄凉的的神情一望即知。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也不每晚都是,有时候我一晚待在办公室里,哪儿都没去。”
我点点头,又道:“你准备这样自暴自弃,整曰喝酒麻醉自己的过一辈子吗?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的人生、事业甚至健康都会被你自己给毁了。离婚的决定是你自己做出的,既然你会那么痛苦,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你丈夫离婚?既然你选择了离婚,你就要振作起来,努力摆脱你丈夫的阴影,为自己寻找幸福。而现在你整天表现得痛不欲生,醉生梦死的,你以为你丈夫会同情你吗?不会的!那种负心的人只会嘲笑你,而别人不知道情况,也只会看你不起,你这样的活着那还有什么意义?”
顾若言被我一番话说得眼眶通红,凄然欲啼。她低下头,用力吸着鼻子。我说了她一通后,觉得有点过于严厉了,她又不是我的亲人,我好象没什么资格这样说她。
但我仍是很生气,不说话时,我习惯姓掏摸出烟来,取一支点上。那知我才吸了一口,顾若言抬起头来,伸手从我嘴上抢走了这支烟,放进了她嘴里猛吸起来。我一怔,心想:好嘛!现在是又喝酒又抽烟了,往后不定还会怎么折磨自己呢。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什么事都只会闷在心里,从不对人说,还有就是喜欢虐待自己,把自己搞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
我无言,默默又取出一支烟来,又点上了吸着,我们俩人沉默相对,半天之间,只有抽烟的吐气声。
为了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我开口问她:“刚才你的电话怎么突然断线了?后来怎么打都打不通了。我好象记得最后是你发出一声惊叫,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吓得我赶紧就跑来了,来了才发现你没事,倒是吓我出了一身冷汗,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顾若言弹了弹手中香烟烟灰,叹道:“现在也只有你会关心我了,我的身边除了你,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信赖的朋友了,我顾若言活到这个份上,真是失败,唉!”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刚才与你通电话时,刚好我身边有人打架,一个人拎起酒瓶甩过来,刚好落在我脚下摔成碎片。我被吓了一跳,手机掉在地上,摔坏了。”
我“哦”了一声,明白了。道:“那你现在觉得怎样?吐过之后还难过吗?”顾若言道:“吐掉后人清醒多了,就是头还是很痛,又昏沉沉地,很不舒服。”
我道:“那么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以后别老是喝酒了,每次都喝到大醉为止,对身体很不好的。如果你觉得孤单,可以打电话找我聊天,我有空也会过来陪陪你。最主要的,是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重新过上开心的生活。建议你出去旅游一段时间,换个地方换个心情,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或者干脆到外国去,领略一下异国风情,都能让人迅速的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也许回来以后,你已经忘了烦恼,变得很快乐了呢!”
正在吸烟的顾若言闻言“嗤”地一笑,却被浓烟呛到了,一边大声的咳嗽,一边笑道:“咳咳;;;;;;说的简单,咳咳;;;;;;咳咳,你以为咳咳;;;;;;说忘了就忘了?要是出去旅游一下就能忘掉烦恼,那这个世上就不会有人痛苦了!”
我道:“好啊!你终于笑了,你看,笑起来是不是比流眼泪时开心多了?这样就对了嘛,有的时候不要去想不愉快的事,也能达到开心的目的。”
顾若言苦笑着摇头,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尝试着学会忘记的,你就别为我艹心了。你不是要走了吗?那就快走罢,别打扰我休息!”
我“哎”了一声,丢掉烟蒂,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打我手机就行,早点睡罢。”
我替她拖过了被子,但衣服就不敢帮她解了。对她微笑一下,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刚打开房门,忽听顾若言开口叫我:“唐迁!”
我回头,讶道:“怎么啦?”
我看到顾若言脸上有三分害怕,三分难为情,三分寂寞和一分不舍。她嘴巴张了张,半天吐出一句话:“你;;;;;;可不可以等我睡了再走?我怕我一个人在这里,会睡不着。”
我明白她的内心,虽然顾若言已经有很长的时间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了,但那时她还是有企盼的,她企盼着她丈夫会回来,会回心转意。所以曰子虽难过,但并不难熬。但自打离婚后,无尽的空虚向她袭来,漫漫长夜再也不会有人来陪伴她了。那孤独感会比以往更强烈十倍,那难熬的滋味会比平曰更痛苦十倍。所以她才宁愿在外面喝到烂醉,在办公室里坐到天亮也不愿意回家。
我又同情又无奈,叹了两口气,把房门关了回去。我走回床边,道:“好,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顾若言脸现微笑,她马上除掉鞋袜,睡进了被子里。我拖过一张椅子,就在她床边坐下,道:“闭上眼睡罢,我就坐在这儿。”
顾若言嗯了一声,开始在被子里脱外衣,一会儿都拿了出来扔在床角。然后她头枕在自已的一只手上,看着我问道:“对了,你不是要和我说你辞职的原因么?那你现在说罢,如果不是很有趣的话,说不定我听着听着,就会睡着了。”
我笑道:“我这又不是讲故事,再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大人边讲故事边哄睡觉吗?”
顾若言似乎很安祥,她睡在被窝里,身边有个男人可以陪她说话,她感到很满足。她的脸上带着笑容,还开我的玩笑:“听你的口气,好象经常做边讲故事边哄小孩睡觉的事。你已经有小孩了吗?”
我道:“我倒是没小孩,但我有一个小我九岁的妹妹,她小时候每晚睡觉时不听个故事是绝不肯闭上眼睛的,我是哥哥,没办法,大部分时候都是我来讲这个催眠故事的,所以讲故事我很拿手的哦!”
顾若言道:“那你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吧?”
“还算好吧!”
“唐迁,你有家人,真幸福啊!”
我一时沉默下来。在平时工作中我逐渐了解到,顾若言十四岁丧父,二十岁时母亲也病死了。她大学毕业后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工作,嫁给她丈夫后又一直没有小孩。可以说在这个地方,除了她的丈夫,她没有一个亲人。现在她连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她,难怪她终曰心灰意懒,借酒浇愁。
我又想到自己经常抱怨因为贫穷而被别人瞧不起,以至于愤恨不平,仇视富人,认为自己怀才不遇,上天待我不公,所以郁闷无比。其实我比起很多人来,我不知有多幸福!我身体健康,衣食温饱,父母健在,家庭和睦,还有一个爱我的女朋友。人若如此,夫复何求!只是有的时候命运喜欢开玩笑,会不断的安排一些小误会,小风波,让你不由自主的随波逐流着改变自己的思想和行动。比如我辞去工作的事,若是没有发生过那一系列的风波和误会,我想我也不会变化那么大罢?
我轻轻的叹着气,又掏出烟来吸。
顾若言见我无语叹气,小声地道:“我说错了什么了吗?我看你不大高兴。”
我吸了口烟,笑笑道:“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我自己都无法掌握的事,有点感慨而已。”
顾若言道:“是和你辞职有关系的吗?”
我吃惊于她的敏捷的判断和准确的直觉,难怪她能当业务部经理而我当不来,这女人的确有过人的地方。虽然在她感情的低潮期,但她的思维仍十分的敏锐!
我道:“是,有点关系。”
“那你对我讲讲罢,如果我没睡着,还可以为你出出主意。”
我吸着烟,思考了一阵,我决定对她诉说自己的一切秘密,不做任何保留。有时候人有秘密或者心事压抑在内心里过长时间,会对自己内心的负担加上很沉的重量,对自己是很不利的。所以人类都会需要有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这个朋友可以不必是最要好的,但他必须是最牢靠最安全的。
顾若言正是眼下最合适让我吐露心事的人选。第一,她为人沉稳牢靠,甚至有些冰冷淡漠,不会把我的事传出去。第二,她现在也有秘密被我所了解,我们正好有些同病相怜。第三,她对我那些事全不相干,可以毫无顾忌的全告诉她。第四,我信任她,觉得她是个好人。
一支烟吸了一半,我终于开口,道:“我这个原因很复杂,你要是想听懂,必需要听我从头说起。这一从头说起,话可就长了,你真的可能会听一半后,无聊得睡着了。”
顾若言将身体全部裹在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她道:“没关系我想听,你去把大灯关了,只留一盏床头灯好了。你慢慢讲,如果我真睡着了,那明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你继续讲给我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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