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愣了愣,不确信地上下看我一眼:“你真要买?三万?”
我一点头:“是。”
顿顿,钱先生手摸了几下砚盒,眼珠子转了转:“我刚刚说最少三万,但也没说真要卖,聊天嘛,我这砚盒的价值只有明白人才清楚,小伙子,我看你是个识货的,如果真有心想要,嗯,也不八万了,我就亏点本,五万给你吧。”人都是这样,刚刚听几个专家一分析,他心理价位跌成了三万,但当听说有人想买,心理价位再次浮上来,怕卖亏了,立刻加了价钱。
“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三万,多一分我也不要。”
“镜子!”蹬蹬蹬蹬,蒋妍迈着大步气哄哄地走过来:“你又犯神经病了是不是?那什么破砚盒啊!你还真当了宝贝了?走!不许买!听我的错不了!”
见她拉我,我想了想,就抬步跟她一起往大家身边走。
钱先生急了,“等等,东西你不要了?”
我摇摇头,不说话。
“好,三万就三万,成交!”钱先生生怕我跑了似的,赶紧追上来,把砚盒往我前面一推:“你身上现金够吗?去银行?”
我心头一笑,“……好。”
“镜子!你!”蒋妍等人都要吐血了。
我什么呀我?你们是不明白砚盒的价值!三万已经非常便宜了!来之前,我还打算花六万块钱拿下它呢,没想这么顺利就到了手!
我不听他们的,跟大家说了句等等我,就和钱先生一起到了中央电视塔旁不远处的工商银行。好在银行没什么人,拿了个号,问清楚钱先生是要转账还是要现金后,逐而走去柜台,取出了三万元钱,给了他,顺手接过砚盒,抱在怀里左右看起来。钱先生表情也很知足,谨慎地数了数钱,将其揣进包里。
“合作愉快,有机会再见吧。”钱先生一转身,往银行外走。
“稍等下。”我从后面跟上了他,“您说您一朋友家里还有不少这类东西?嗯,您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或家庭住址吗?”
钱先生回头眨眨眼睛,道:“他那几件你也想收?”
我道:“那倒不是,其实您心里也应该清楚四位专家的话八成不会错,但我实在是好奇这玩意儿的造型和来历,所以才想进一步了解下。”
钱先生定定神儿,脸色一愕:“我说小兄弟,你不是想造假吧?”
造假?转念一琢磨,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家都说不好,我却偏偏要花高价买回家,唯一的可能似乎只有一个,就是我想钻研和学习砚盒的出色包浆技术,用于作假其他古玩。想到这里,我有点好笑,但也没点破,“……能告诉我吗?”
“……嗯,我给你个他的住宅电话吧,你自己联系。”
拿出手机给了我号码,钱先生便离开了银行。
我呢,则抱着砚盒重新回到了中央电视塔前的广场,远远的,就迎上了蒋妍恶狠狠的眼神,苦苦一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我注意到,柳老师安老师等四位专家也没走远,跟几十米外的车站前站着抽烟,好像在等什么人,见我回来,柳老师和安老师低声说了些什么,另外俩专家也看向了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紧接着,一阵铺天盖地地责怪声从蒋妍那边砸向了我。
“臆造品你还买?你可真行!”蒋妍咬牙切齿道:“子安那酒杯虽说也是假的,但毕竟价钱不高,玩也就玩了,可你这破砚盒呢?三万块啊!你不是吃饱了撑的么!图个什么啊?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大贾埋怨道:“是啊,我们的话你不信,四个专家还能错的了?柳老师,安老师,赵老师,陈老师,那都是德高望重的文物鉴定专家!”
橘子插话道:“好了好了,买都买了,万一这回又让镜子碰对了呢?”
“这次不可能对了,百分之百的臆造品。”沈子安把脑袋扭向我,扬了扬手里的粉彩酒杯:“刚刚在录制厅里,你想买的不是这杯子,而就是那个砚盒?”
事到如今,我也必须要隐瞒什么,淡淡一点头。
沈子安嘴角往外一扯:“那回磁州窑的事儿,我还以为你真有几把刷子呢,忍不住多看了你一眼,现在我倒明白了,合着你真不懂古玩啊?以前都是靠的运气?”
我道:“早说过了,我不太懂古玩。”
朱磊冷言冷语道:“不懂?不懂你就该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多听听专家的意见,有些人啊,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好像世人皆醉唯他独醒似的,捡漏有那么容易么?连点常识姓的知识都不清楚,还学着人家买古玩?哗众取宠!”
我皱眉一板,盯着朱磊的眼睛:“我跟你跟熟么?妍妍说我,我听,大小贾说我,我听,但你算哪来的?我买这个也好,买那个也罢,轮得着你指指点点?再者说了,我不懂古玩,可你就真的懂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高!”这人从头到尾就与我对着干,忍了他好久了,还跟我唧唧歪歪。
朱磊脸色变了变,怒极反笑道:“我不懂行?但我就是再不懂,至少也不会被一破的不能再破的臆造品蒙了眼睛!你呢?真以为自己捡漏了啊?无知!呵呵,亏得妍妍还替你吹来吹去呢,说你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眼力高,你这不是成心打妍妍脸么?”
沈子安道:“说了他也听不进去,吃饭去吧。”
趁着大家不注意,蒋妍踹了我小腿一脚,瞪瞪我,有点小生气。
刚往北边的饭庄走了几步,车站前,柳老师他们等的人似乎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地在安老师的搀扶下迈出黑色别克车,接着,四个专家都恭恭敬敬地和老人打招呼,看得出,老人很有威望。
身边的蒋妍咦了一声,指着那头让我们看:“那老人家好像是史院长,现在电视上很多有名的鉴定专家都是他带出来的,在收藏圈里挺有名,嗯,现在应该早退休了吧?”
等老人下了车,别克司机也下去,扶着他左手,安老师扶着他右手,就听柳老师笑道:“院长,难得您肯赏脸过来啊,呵呵,我们几位都是穷鬼,就前面的饭庄吃一顿吧。”
老人捋着胡须爽朗地哈哈一笑:“别跟我哭穷,我还不知道你们。”
安老师道:“这些曰子又出了几个新鲜的造假手段,待会儿我们得跟您好好说说,呵呵,省得您到时候打了眼,怪我们没和您讲。”
赵老师哑然失笑一声,道:“瞧你这话说的,院长怎么可能打眼呢?”
他们几人往南走,我们几人往北去,正好打了个照面,但相互都不熟悉,也没说话,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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