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瞅得邹月娥眯着眼珠子不理我,我把手从她的鸡蛋汤碗上拿开,将另外几碗分别推给邹爷爷和大叔等几个长辈,旋即折身去了茶几旁,又盛了几万西红柿鸡蛋汤,分给了邹奶奶她们那一桌子,等把两盆烫都盛干净,我随意道:“您几位先喝着,我再盛两盆去,锅里还不少呢。”
二姑夫愣了愣神儿,“小靖,别忙活了,让二姑去盛汤。”
大叔看了眼邹月娥,也道:“是啊,你坐下吃点饭。”
我一摆手:“不碍得,我吃饱了都。”
大婶皱皱眉头,转头对其他人解释道:“刚才我去厨房,顾靖正吃贴饼子呢,也没热,就是我前两天烙出来剩下的俩。”
二姑一呆,“唉哟,那个哪儿能吃呀!”
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没事儿,跟家白米白面的吃惯了,吃点粗粮挺合胃口的,呵呵,大婶,敢情那贴饼子是您烙的啊?真挺好吃的,改天得了空您一定教教我,回了家我给我老妈也烙几个去,对了,空盘子不要了吧?桌上太乱,我收走了啊。”
三婶忙道:“别,不用你,待会儿我收拾。”
我笑道:“嗨,谁收不一样啊,您别管了,我一起儿刷了就行了。”一转身,我顺手捡起了几盘带着菜汤的空盘子,丢进鸡蛋汤的锅里,抱着出了屋。临关门前,我特意看了邹月娥一眼,她默不作声地喝着杯子里的茅台,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等给所有要喝汤的人盛完了鸡蛋汤,大锅也见了底。
我将零七八碎的空盘子一收拾,在院里找了个小板凳一坐,开始给他们刷碗。河北跟燕京的温度差不多,外面非常冷,尤其把手一伸进冷冰冰的凉水里,那个感觉,好像有刀子割手似的,刚洗了一个碗,我手就冻得通红了。我咬着后槽牙搓了搓手,暗暗嘀咕着:诚意,这就是诚意!
“呀,你干什么呢!”二姑错愕地推门而出:“快放那儿,我来,我来!”
我侧头道:“您吃饭吧,这儿交给我了。”
“哎呦喂,那怎么行啊,你看这事儿闹的,大冷天的,再冻坏了你!”
我呵呵笑了笑:“我皮糙肉厚的,没那么金贵,您歇着吧。”大婶听到了我俩的声音,也急急忙忙地出来了,一看我在刷碗,她登时一惊,非要把我拉开,换她洗,我却不听,快速自顾吸着大塑料盆里的碗盘,心说哥们儿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唉,这孩子,你说……”
大婶和二姑没辙了,打开门,冲着屋里道:“小靖一个人洗碗呢,说了不让他洗,也不听,月娥,你劝劝他,别给孩子手冻坏了。”
邹月娥的冷笑声从客厅里飘出来,“呵,手长在他身上,他愿意洗,就让他洗呗。”
这下没人说话了,二姑叹了口气,轻轻把门关了上。
我一听,正郁闷着呢,突然,院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听上去,好像还是辆不错的车,紧接着,车门砰的一声关了,脚步声接近,吱呀,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透过门缝我看到,停在外面的,似乎是亮黑别克,三四十万左右的档次。
我一眨眼睛,这谁呀?
这个相貌还算英俊的男子也看到了我,许是把我当成邹家的亲戚了,没太在意,稍微点了下头后,直接走到了小二楼门口,敲了敲那个铝合金框子的门,“伯父,伯母,是我,月娥在家吗?”
门开了,二姑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荆总?”
男子笑道:“二姑,都说了别叫荆总了,叫我荆涛或者小涛都行。”他挑着脖子看向屋里,微微一怔:“诶,这么多人?今儿是伯父伯母生曰?月娥怎么没和我打招呼啊?瞧我,寿礼也没准备。”
客厅里的邹奶奶道:“不是,是吉祥带了对象回家。”
荆涛恍然大悟:“哦,这么回事儿呀。”
“来,快进来吧,没吃饭呢吧?那正好,一起坐下吃点。”二姑侧身把他让进去,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往我这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张张嘴,末了,还是转身进了屋,把门关上了。
我靠,我一下就明白了,这就是邹吉祥说的那个正在追求邹姨的老板吧?
我这个火啊,噌噌地往上冒,连我老婆的主意你也敢打,你欺人太甚了吧?
事到如今,我哪还顾得上刷碗啊,腾地一下站起来,随便拿了块搌布擦了擦手,把装着脏碗的塑料盆挪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随后,抬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小二楼的门,呼,一股喷香的酒气和中华烟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我连续咳嗽了两声,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和嘴巴。
客厅里闹哄哄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邹爷爷对荆涛的态度明显很是热情,“快坐,小涛怎么来了?”
荆涛客气道:“来高碑店办点事儿,正好路过,就说过来看看您和伯母。”坐在邹姨旁边吃饭的小东子已经在邹爷爷眼神的示意下让开了座位,荆涛笑着点点头,直接坐到了邹月娥身边,看看她高跟鞋底下的两个空茅台瓶子,关切道:“又没少喝酒吧?你啊你,也不知道悠着点,喝坏了身体怎么办?”
邹月娥摸起一个茶杯,笑吟吟地抿了抿茶水,“来办什么事?新单子?”
荆涛点上支烟,抽了两口:“嗯,一百万的单,本来说让副总过来的,不过我最近不忙,就自己来了。”
邹月娥弯腰拾起一瓶茅台,给他倒了杯酒,“没吃饭?一起喝点。”
这人啊,就怕比!
我来的时候,人家先是给我堵在了门口,再是给我使脸色,最后还不让我上桌吃饭,可你再看看人家,一个个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简直是一天一地的差距。看着荆涛跟邹月娥和邹家人说说笑笑的融洽模样,我就别提多生气了,往角落的一个小沙发上一坐,我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有几个人才刚看见我进屋,气氛有那么几秒钟的凝固。
荆涛没什么察觉,笑呵呵地看着黄玲道:“你就是吉祥的女朋友吧?行,挺好,现在在哪工作?”
黄玲答道:“跟吉祥一样,在燕京朝阳门的上岛咖啡厅。”
荆涛一皱眉,哦了一声:“那里好像不是长合同吧?给你们上五险吗?”
黄玲摇头道:“我刚去没几个月,还没签正式合同。”
“这样啊,嗯,你要是干的不顺,到时候我跟下面人打打招呼,你跟吉祥来我们公司吧,待遇什么的不成问题,就冲月娥的面子,一月二千五吧,等你们干的时间长了,以后再慢慢涨工资。”荆涛抿了口酒,砸吧砸吧嘴。
黄母听得眼神一动,“荆总,你们公司是?”
荆涛笑呵呵道:“搞商贸的,总部跟燕京。”
黄母这人也挺势力的,一听人家是燕京开公司的老板,马上就跟荆涛套起近乎,邹家那几个亲戚也一个劲儿地给荆涛敬酒,从邹月娥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看上去,邹爷爷似乎对这个老板很有好感。
主桌上的他们还在一杯一杯地喝酒,邹奶奶和孩子们的两桌却早早吃完了饭。
我见邹奶奶从椅子上站起来,似是要回屋,于是赶紧凑了过去,“妈,跟您说点事儿,您看……咱们是不是去楼上?”
正喝着酒的荆涛闻言一愣,看看邹姨:“这也是你弟弟?”
“叫妈就得是儿子啊?你什么眼神呀?”我正憋着火没处发呢,“我是月娥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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