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四坐不住了,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脑袋瓜子,“放心吧,说了万事有我。圆圆还不去睡觉,万一明天肿出双眼皮了怎么办?”
陆知非冷冷地扫他一眼,“我本来就有双眼皮。”
“哦,哭出来的?”商四了然。
陆知非沉默了,陆知非没有说话,他扫了一眼室内,然后忽然微微笑着问:“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商四讨饶,“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圆圆的双眼皮是哭出来的了。”
故事的最后当然是商四再次被扫地出门,商四也不恼,敲敲门,“明天记得早起,有大事。”
陆知非想问是什么事,可推窗出去,商四已经不在了。
翌日,陆知非想着商四说的那件大事,六点就醒了。可是他出了房间,却发现商四一夜未归。
陆知非不由蹙眉,披了件外衣匆匆往外走,刚到门口,却看见商四踱着慢悠悠的步伐从外头回来,手里拎着一个早餐袋子,发丝间还沾着晨露。
“你去哪儿了?”陆知非下意识地加快步伐迎上去。
商四提起早餐袋在他眼前一晃,“买早饭。”
“你知道昨天谁给你叠的被子吗?”陆知非神色冷静,“我。”
商四摸摸鼻子,圆圆太聪明,这可叫人怎么办呢?
哎,幸福的烦恼。
“好吧,我坦白。”商四牵着他的手往饭堂走,“我昨天不是让你早起,说有一件大事吗?晚上的时候我就是忙这个去了。”
“到底什么大事?”
“关于你父亲,陆廷安。”进了饭堂,商四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给他摆上刚买的粥和油条,才继续说道:“那个小娃娃陆之放,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他跟你父亲的喜好也太像了。”
“有问题?”陆知非当然注意到了,可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没多想,只当是巧合。
“陆之放对你跟你爸爸都有天然的亲近感,尤其是对你爸爸。我记得在手稿上看到过,你父亲第一次看见你爸爸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伸手去抓他的头发。太多的巧合让我觉得可以试着去探究一下其中可能存在的原因,所以我偷偷取了陆之放一根头发,连夜去长生祠走了一遭。”
陆知非瞬间明白了商四的猜测,“你怀疑他可能是……”
“嘘。”商四食指抵唇,“说出来了就不灵了,先吃饭,待会儿自然见分晓。”
可商四指向的猜测实在太过惊人,陆知非吃着早餐,惊讶一波一波在心中扩散,久久不能平静。而如果商四说的都是真实的,那他、那天在门口,他跟商四因为一根糖画,还差点把他弄哭了!
天呐。
陆知非有点想把脸埋在粥里。
早上七点,吴伯经由陆知非的嘱托,又把小正太给接到了家里。
小正太走路一蹦一蹦的很开心,见了面先嘴甜地喊知非哥哥,然后一贯地不给商四好脸色,再忙不迭地跑去内院找陆庭芳。
知非哥哥站在廊下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忽然,商四出现在他身后,温暖的手掌抚过陆知非的眼睛,“看吧。”
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五六岁的孩子仰头看着树上的人,伸出双手比划着什么,眉飞色舞。然而恍惚间,陆知非好像看到他那个早逝的父亲站在那里,正抬头跟陆庭芳说着什么。
陆知非怔怔地看着,许久没有回神。
商四也不吵他,就静静地陪他看着,直到吴羌羌的声音老远从大门口传来,“四爷,知非,我们该走啦!”
陆知非一下从回忆里跌回人间,一回头,就见商四倚在朱红的柱子上笑盈盈地看着他,“走之前,要跟你爸交代一下吗?”
陆知非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就这样吧。”
或许陆之放几年之后也会像他一样失去那双能看见一切的眼睛,或许陆庭芳会一直认不出他来,但这样就够了。
能在有限的时光里互相陪伴,就很好了。
其他的,都顺其自然吧。
陆知非回房拎了行李,遥遥跟陆庭芳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走了。只是出门时,商四怀里还抱着一坛子女儿红,这让陆知非不禁停下来,“哪儿来的?”
“你爸爸给的。”商四单手托起酒坛,另一只手掏出墨镜戴上,潇洒倜傥,“出发。”
陆知非在背后冷冷一句,“酒不能过安检。”
而与此同时,陆知非的那个小院里,小正太晃荡着双腿坐在高高的枝桠上,余光悄悄地看着身旁那人金色的长发,眼底的笑藏也藏不住,“庭芳叔叔,你真的是一棵树吗?”
“是啊。”
“那你的树叶为什么不是金黄色的啊?”
“因为还不到时候啊。”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十月,金秋十月。”
小正太掰着手指头数数,“一、二、三、四、五,还有五个月啊,那我到时候能不能来看?”
“可以啊。”陆庭芳摸摸他的头,“你喜欢银杏?”
小正太用力点头,“嗯!好多好多金叶子,像下雨一样!”
金黄色的叶子,扑簌簌掉下来,像下雨一样。
下雨了,要撑伞啊。
记忆里的青年这样说着,他总是这样,在晴朗天撑伞,在下雨天爬树。
陆庭芳想着想着,便笑了。
叶子会变金黄,所有的等待也都会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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