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商四很郁闷,因为故事的发展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甚至想过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陆知非可能已经睡着了,但断然没有预料到,他会躺在床上专注地和另一个自称土地公的男人聊天。
那个土地公的庙在哪里?他要去把它一脚踩平。
“如果他不是真的土地,那他那么为什么要那么积极地让人去祭拜呢?”陆知非忽然问。
“那就是土地的老相好。”商四背靠在窗边,说。
陆知非坐在床上,略一思忖,说:“那就是个妖怪?”
普通的人类可没办法活那么久,而且欢喜山可是座妖山。
商四莞尔,转头瞥了眼屋外的月色,“你还困吗?”
陆知非摇摇头,过了本该睡觉的时间,他现在反而清醒了。于是他就看见商四从他们带来的小箱子里拿出一件正红色的仙鹤袍,仙鹤腾于赤日之上,尾羽缀以金丝,仙姿高贵。
而陆知非愣神时,商四走过来将仙鹤袍披在他身上,伸手理了理他散乱的黑发,说:“既然不困,不如出去走走。”
说完,商四忽然把陆知非打横抱起,像某个夜半采香的大盗一般,踏着月色,越窗而出。陆知非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硬朗的侧脸,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商四低头朝他眨眨眼,“嘘,不要说话,仙童要保持高冷。”
踩过树梢,跨过围墙,采花大盗从瑶池抢走仙童,遁入山林。
片刻后,仙童披着大红的仙鹤袍,光着脚丫坐在一棵大树光滑的枝干上,低头看着树下的男人。清冷月辉洒在他的周身,使他看起来高贵典雅,然而眉间的嫣红朱砂却在这清冷中点上一丝妩媚,而这份妩媚,为树下的男人独得。
“你在干嘛?”陆知非问。
商四伸着手,丝丝法力渗入黑夜,就像溪流汇入江海。然而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回应,林中荡漾起一股生气,商四说:“我给你找盏灯笼来。”
话音落下,陆知非就看到一根藤蔓从旁边的树桠间钻出来,缠上了商四的手。藤蔓顶端的嫩芽轻轻蹭着商四的掌心,看起来极为依恋。
“这是……灯笼草?”陆知非看着那藤蔓上挂着的一个个小红灯笼,说。
“这叫红菇娘。”商四说着,手指在一个个小巧精致的灯笼上点过。那指尖似有魔力一般,点过的同时灯笼渐次亮起。那一颗颗被包裹在灯笼里的果子就像是夜明珠,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照得红色的灯笼外皮薄如蝉翼。
商四抬头,朝陆知非招了招手,“来。”
陆知非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迟疑地从树上跳下来,然后被商四单手稳稳接住,热气喷吐在他耳边,说:“你踩着地面试试。”
可地上满是杂草和随处可见的枯枝,陆知非毕竟光着脚,有些犹豫地探了探,却发现他的脚跟地面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膜。他的脚离地还有两公分,可却如履平地。
陆知非用眼神询问商四,商四摘下一颗蚕豆大小的迷你小灯笼挂在陆知非发间,说:“仙童为了商某人下凡,怎么着也不能让他沾着俗世浊气不是?”
陆知非无奈,“仙童的这个梗你还要玩多久?”
商四认真地想了想,歪着头道:“一周?”
“到明天早上你就给我忘光。”陆知非故意冷着脸。
“遵命。”商四莞尔,牵起他的手,微微侧身让出路来。而后大手一挥,挂着灯笼的红菇娘从他的手上退开,绕上旁边的大树。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大树茂密的枝桠里,竟然渐次亮起了无数盏红灯笼。它们被夜风轻轻吹着,像一只只小小的铃铛摇曳。再从这棵树,去往下一棵树,让微光连成一条光影交织的路,逐渐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陆知非一眼不眨地看着,呼吸间,空气里好像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清凉幽香。
“走吧。”商四向他发出邀请。
陆知非认真而细致地打量着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大袖睡衣,刚刚洗过还没有擦干的头发凌乱而帅气,还狂放不羁地敞着大大的领口,露出结实胸膛,一点都不吝啬地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陆知非再次被美色蛊惑了,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跟着他沿着灯笼照亮的路往前走,连去哪儿都不问。
商四打趣他,他就慢悠悠地说:“去哪儿都好。”
只要有你在,去哪儿都好。
商四被这个答案愉悦了,一点都不内敛地笑着,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商四打了个响指,头顶的一盏小灯笼就立刻“啵”地一声裂开来。裂开的灯笼变成了一朵花,圆润的果实从花心里掉下来,落在商四掌心。
商四余光瞥见右边树上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便屈指将果子弹过去。
陆知非的目光好奇地随着那枚果子落到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东西身上,“那是什么?”
“影妖的亲戚,小山妖。原来山神还在的时候,跟林黛玉似的,看到草木枯死就要掉眼泪,整天哭唧唧。闲来无事还喜欢收拢快要消散的草木魂搓成小煤球,跟洒种子似的,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我跟他说,小煤球又不会再长成树,他还不信,说是以后他不在了,煤球还能替他守着这些山。”
商四说着,摊开手掌,又是几盏灯笼啵啵啵开出花掉下果子。他把果子放到陆知非手里,“你可以喂喂它们,小家伙怕生,不过熟了之后就跟狗似的,黏人。”
陆知非略感新奇,目光扫过四周的树,恰好跟一个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小煤球对上。小煤球紧张地一下子缩回去,欲盖弥彰地用一片叶子挡住自己,却忘了叶子根本挡不住他圆润的身躯。
或许是因为草木本来就不会说话,所以小煤球也不会说话。举着叶子仿佛在用意念发功: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陆知非忍着笑扔了一个果子过去,小煤球的鼻子倒是很灵敏。闻到果子的香味,第一时间扔掉叶子抓住果子,然后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卡嚓卡嚓三两下把果子吃进肚子里。
等吃完了,它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霍然抬头,一脸懵逼地看着陆知非,难以言喻的呆傻。
陆知非就又丢了一颗果子在树下,它看看陆知非,又看看果子,正犹豫着,树根后忽然又滚出一个小煤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果子给吞进肚子里,连嚼都没嚼一下。
树上的小煤球彻底懵逼了,傻呆呆地愣了一会,才生气地从树上跳下来,跟那个夺食的小煤球理论。
两个不会说话的小煤球,理论的方式就是比谁弹得高。你biu一下弹个十厘米,我再biu一下弹个二十厘米,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咚的一声撞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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