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清并没有错过完颜楚珲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她知道，他动心了，于是继续说道：“此番求亲，我便猜想与贵国粮草匮乏有关，贵国在入冬之季，不断侵扰我边境百姓，我南岳也不能坐以待毙，几次反击，虽是小胜，却也是两败俱伤。借此机会，漠北求亲，一来为漠北争取多一些缓解的机会，更多的，恐怕是要攀附着关系讨要粮草，大将军，您说，是也不是？”

完颜楚珲仰天大笑，“哗”一声，利刃回鞘，突然靠近慕紫清，“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但是漠北的状况只有漠北清楚，粮草也从来不缺，至于我单于向贵国公主的求娶，”完颜楚珲回身坐在椅子上，笑道：“乃是诚挚比天，希望两国永结盟好。此番慕小姐前来，是为阻止延庆公主结亲，阻止两国盟好吗？”

在完颜楚珲靠近慕紫清时，她有一种被威压笼罩的感觉，她深吸了口气，待完全适应，完颜楚珲早坐了下来。

她侧身，目无波澜的直视着完颜楚珲，“恰恰相反，我来，是促成两国和平的。”

完颜楚珲随手拿起一块布子，擦拭着刀鞘，脸上浮上一丝轻笑，“一个女人，你有什么本事来促成两国和平？”，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刻，完颜楚珲真的很想撕下慕紫清这张淡笑的脸，“我知道你们南岳自成将军死后便再无镇国将军。哦，你是说和亲？然后赠于我们大量的财物？这不，我们来了，用一个延庆公主，换个几年的太平日子，这买卖很划算呐！”

慕紫清心中叹口气，七十年前的那场和亲，多少是带着些屈辱的，南岳自成将军死后几次大战，国库空虚，而那时的漠北国力正胜，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骁勇善战，几乎百战百胜，然而遇到成将军后，漠北大败，狠狠挫了漠北的锐气。而正是这一场大捷，让漠北不敢南下，南岳也借机缓了几年，为巩固和平，不得已将琴淑公主嫁于漠北。

慕紫清面上却并不恼，轻笑道：“靠我一个人当然无法阻止战争。但战争，从来拼的就不是一人之力，当然也不会靠一个女人来维护和平。‘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士荣耀的背后那是千千万万的兵卒的生命。虽然成将军死了，但还有千千万万的兵卒，他们还可以成就十个，二十个甚至上百个成将军。南岳从来不缺将军，更不缺保家卫国的能力。”

“纸上谈兵！”完颜楚珲冷冷嗤笑一声，“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对战争夸夸其谈也就罢了，却在本将军面前班门弄斧，真是可笑之极！”

没上过战场吗？

慕紫清苦笑，她经历过的战争，哪次不是刀光剑影，又有哪次不是在生死线上挣扎？但最终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她要保护的人手中，真是天意弄人。可她，心底仍然有记忆中的一腔热血，那是令她心潮澎湃的力量啊！

“我虽没有上过战场，但我知道，战争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比拼，从前线将士的厮杀到后勤粮草的供应，从装备到交通转运，每个环节都可以决定胜负。所以，南岳有的是谋士，有的是忠肝义胆的将士。但是南岳珍惜和平，也珍惜百姓的生命。若有一天，外敌入侵，那么南岳的男女老少，皆会成为英勇的狼，将入侵的野兽撕成碎片。”

慕紫清音调不高，完颜楚珲却完全能感受到她的气势。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对于战争如此精准的分析，甚至，他感受到慕紫清的一腔热血。一个女人，怎么一提到战争，就会热血沸腾？

他看着慕紫清小巧的下巴高高的仰起，修长的脖颈，以及那因内心澎湃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内心竟然是震动的，猛然间竟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可她是一个女人啊！女人就是一个物什，是男人的玩物，是泄欲的工具，竟然让他生出那样的错觉，他突然觉得耻辱。

完颜楚珲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适，冷哼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我们都心知肚明，就不必绕弯子了。我要与贵国做交易，二国签订停战协定，十年内不得开战，此后每以五年为限，我以南岳粮草与贵国良马及皮毛、药材等作为交易，互通榷市，增加商业贸易往来，以缓解贵国每年入冬粮草不足的情况。交易时间定为入冬前。这样一来，延庆公主不用成为棋子，这样，妥与否？”

完颜楚珲憷然一惊，内心震动无比，是，这样妥，简直是太妥了！这样一来，漠北也不再为每年入冬后的粮草发愁。因为掠夺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代价太大。

但这女人怎么这么精明？她真的只是个闺阁小姐吗？她知道漠北骑兵战无不胜，想要借此机会增加骑兵的力量么？而且若是有了贸易往来，允许两国百姓之间朝廷交易，这样，会大大减少了饥民的数量，也许，回重回漠北昔日的繁华尊贵。虽然他知道漠北贵族阶层是不屑于做生意，甚至视商人为最低下的贱民，他们崇尚武力征服，想要通过掠夺扩张势力，增加版图，可对于现今漠北来说，军费开支这一项早已无力承担。

虽然如此，他仍然目光警惕，谨慎的问：“你的意思是重开榷市？具体是如何贸易法？”他必须认真思考一下。

“当然，若将军有意向，我们可以继续协商，比如粮草及马匹药材的交易以市场价格为基础，上下浮动协商确定后，由双方共同签署协定书。”

完颜楚珲仍不愿意松口，冷冷一笑，“既然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我要与你贸易？”，直接和亲，不都有了吗？

“你是说求亲吗？”慕紫清轻笑道：“求亲，对于你们来说，当然是缓解困局最好的办法，不用付出什么，只要我南岳的公主嫁入漠北，便会有大量的随嫁，你们尝过这个甜头，想要故伎重演。可是将军，您还认为，现在的南岳还是六七十年前的南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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