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中,慕紫清、景衍分主宾就座,共同接受梅州大小官员拜礼,礼毕,景衍道:“诸位大人免礼平身。这位是三品督粮使慕大人。”
众官员高呼,“下官参见慕大人。”
即便已知晓钦差大人是位女子,即便有景衍庄重介绍,即便慕紫清优雅从容,但她仍从他们的窃窃私语和不可置信中看到了轻蔑与不屑,那是一种深入髓的潜意识,超出了他们所能接受的范围。
“众位大人不必多礼。”
“谢钦差大人!”
虽然他们口中高呼,但眼中不时投来的一瞥和私语般的呢喃,还是出卖了他们的情绪,是的,圣旨中只说新封了的督粮使是女子,却不曾想竟只是双十未到的女子。他们不知道这是否是皇上想出的新法子来侮辱他们,因为他们督促不力,因为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筹粮?
她也明白,一些人一辈子能做到五品的京官已是不易,但她一介女流之辈,竟然皇帝不顾礼制竟直接封了品级。虽然南岳民风开放,男尊女卑思想不像后世那样苛刻,但毕竟官场是男人的世界,虽说仅是督粮的特使,待督粮结束后立刻恢复原状,但仍然够他们评说一世的,所以场面一度尴尬。
慕紫清从容的接受着众人从头至尾的打量,她知道,他们需要有人提出疑惑,她需要答疑解惑。
果然,不出意料的,荣王宁耀宗轻咳一声,“钦差大人驾到,本该远迎,是臣等失礼。”
景衍道:“诸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慕大人虽为女子,却在早年跟随师傅游历各处,见识广博,聪慧非凡,非一般后宅女子可比耳。这正是父皇看重的地方,需知,此次与漠北和谈成功,慕大人功不可没。”
慕紫清笑道:“燕王殿下过奖,紫清此番为筹措粮草而来,虽然希望不要叨扰到各位,但因南岳与漠北有约,此事又事关国家安危、二国交好,而诸位大人处事经验丰富,又有多次与别国贸易的经验,所以此次不得不麻烦诸位大、拜托诸位大人。”
此番话说的极谦虚,众臣也都十分受用,相比一些京官到地方上的颐指气使,高人一等,他们对慕紫清的印象倒好了一些。
众人皆道:“下官惶恐,定当竭尽全力。”
景衍笑道:“诸位大人请座!”
众人纷纷入座,景衍这道:“梅泉历来是我南岳的产粮大州,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又在诸位大人兢兢业业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为南岳国泰民安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此番筹措粮草,父皇特遣我等来梅州,一面是为南岳与漠北贸易而来,一面又命我等考查沿途风土人情。”
众人又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等定当竭力配合。”
景衍环视一周,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诸位大人,我便直入主题了,此番对筹集十万石粮草,可有困难?”
众人面面相觑,州牧秦闲站起身,俯身施礼,缓缓道:“若是前些年,莫说十万石粮食,就是三十万石咱们梅泉也拿的出来,只是近些年,天灾频发,朝廷又赈济灾民,加之边境与漠北战事频繁,梅州一直在向朝廷输送粮草,已是储备不足,今朝要筹集十万石粮草,怕,有困难。”
秦闲说的这个情况慕紫清也是清楚的,梅州一直是南岳的产粮大州,粮草的储备向来是重中之中,虽说十万石粮草不少,对别的地方来说量是多了些,可对梅州来说,应该不在话下才对。
景衍若有所思,思忖道:“哦,是这样,那五万石呢?”
“还是困难。”
“哦?”景衍双眼微眯,让人看不出神情,“秦大人,那依你的意思,梅泉能筹多少?”
秦闲凝神闭眼,半晌,睁开眼道:“最多二万石!”
“二万石?”景衍冷笑,“若是只有二万石那我们也不会来你梅泉了!”
秦闲不慌不忙道:“是下官无能。”
慕紫清思忖,南岳物产丰富,幅员辽阔,几代帝王励精图治,再加上七八十年都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二万石,随便一个郡县都可以拿的出来。即便有些地方发生水涝灾害,或者偶有瘟疫,但都在能够救治及承受的范围之内,并不是秦闲所说那样严重。可是秦闲这样推托,是不想配合,还是另有隐情,慕紫清也捉摸不定。
景衍斜睨一眼,掠过气定神闲的宁耀宗,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淡淡笑道:“荣叔,您可有话要说?”
宁耀宗揖礼后,不慌不忙道:“我世居梅州,情况也算熟悉,二万石确实已是州牧的极限了!”
极限?
慕紫清不由在心中冷笑,秦闲这是欺负他们不识五谷,不辨菽麦?明明梅州新垦良田千顷,户数也增加不少,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景衍轻笑,“‘梅州垦田四千八百顷,收谷四十余万斛’,这是谁上奏的?”
秦闲似料到景衍会有如此一问,亦不慌不忙道:“回九殿下的话,是下官上的奏折。”
“是吗?”
说起自己的光辉事迹,秦闲脊背微微挺了挺,“下官刚才已经说了,那是几年前。几年前几十万石粮草对梅泉来说不在话下,您可能不太清楚情况。从您小时候到前些年,我南岳都战事频发,后勤粮草一直是由梅州提供,紧接着又是武坝郡、成泽郡接二连三的水涝和瘟疫,到去年、今年储存粮已到最低点,恕下官无能!”
慕紫清想起父亲曾经提过,秦闲之所以成了皇帝钦点的州牧大臣,位同封疆,是因为他垦田种粮有功,将梅州的粮食产量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成为其他州争相效仿的对象,可以说,他是景皓玄树立起来的典范。所以,这些功德对于大部分人官场的人来说都是清楚的。
可这秦闲也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哪里来的战事频发?哪里来的接二连三的水涝和瘟疫?不就是和漠北的几场小规模边境冲突,也能称的上战争?而那所谓水涝是成泽一处山体滑坡,虽然造成了部分牲畜的死亡,在小范围内人体被瘟疫传染,但因控制及时,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他以为她是三岁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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