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歆燃看当前时刻是凌晨三点,离天际发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上车以后柯茉绵又睡了一会儿,但应该是有心事,辛歆燃打了个盹醒来,看柯茉绵环抱着自己看向前方,辛歆燃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热得睡不着?”漫漫长夜,既然睡不着总得找些话题聊聊,辛歆燃不能直接点破柯茉绵有心事,随意找了个理由,至少这是自己难以入睡的原因。
“有点。”柯茉绵的回答也很随意。
她一闭上眼全是分别那天的场景,空荡荡的房间,没有温度的大床,还有面对那人时强颜欢笑着保持自己那一丁点少得可怜的骄傲:“你走,我不会等你。”
不想再睡过去,不想再次陷入更深的梦境里,她不会告诉辛歆燃那些场景有多折磨人。
“柯总,上次在包厢,你还欠我一首歌。”钱经理生日那天,辛歆燃清楚感觉到柯茉绵的情绪很不对劲,当着那么多职员的面柯茉绵不能发泄,那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该是没什么好顾虑的。
“什么歌?”柯茉绵偏头,她习惯了皱眉,所以带给对方她总是不悦的错觉,实际上她对辛歆燃的话只是有些纳闷,听辛歆燃的意思是要她唱歌给她听?
“随便你啊。”辛歆燃撩开因为汗水黏在脖子上的发丝,托着下巴,一脸小粉丝的崇拜样望向柯茉绵,要是光线再亮一点,柯茉绵还能看见辛歆燃在朝她眨星星眼。
辛歆燃对待柯茉绵的态度是稍微别扭了一点,抛开之前的误会,其实她对柯茉绵这个被人仰视的女人是有很多崇拜的。可又不想跟那帮人随波逐流充当路人,更何况她的本性也不允许她过分放低姿态低声下气。
不过柯茉绵都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了,她也没必要死撑下去,毫无忌惮地和柯茉绵聊了起来。
“我不喜欢唱歌……”出去应酬遇到起哄要她来一曲的,柯茉绵能推都推了。只有那孩子要她教自己唱童谣,柯茉绵才会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教她。
“五音不全?”辛歆燃摸着下巴思索,不可能吧,她看过有关资料,柯茉绵那个当明星的妈教过她唱歌,人家是演而优则唱,女儿也肯定有音乐细胞。
“不是。”柯茉绵摇头否认,收到辛歆燃期待的眼神,终于认输似的叹气道,“是不是我不唱你就不放过我?”
“我哪敢啊?”纠缠到底这种事自己可是再擅长不过了,辛歆燃口是心非道。
柯茉绵瞥她一眼,那张妖媚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她轻哼了声:“你也会有不敢的事?”
哎呦,怎么听到了话里浓浓的威胁?辛歆燃被柯茉绵一眼看穿,反而笑意更浓,那块冰山在闹情绪,好难得。
“柯总也不希望员工对你失望是不是?作为一个非常想听柯总歌喉的小粉丝,此生能满足这个愿望就死而无憾了……”
“你就告诉我想让我唱什么吧。”柯茉绵直截了当地打断她,辛歆燃那套词措虚伪到难以再听下去一句。
“啊,这个柯总随意就好了。”辛歆燃知道柯茉绵被自己说动了,看她要开口,心生一念,“柯总,会唱吗?”
辛歆燃觉得自己有点残忍,柯茉绵的心情才有了好的迹象,她就想让她唱这么悲伤的歌……可是,这样的话就能把柯茉绵的另一面看得更清楚,不是吗?
柯茉绵只爱听歌,却记不清歌名,她还在想辛歆燃说的是哪首,就听她自个在旁边轻轻地唱:“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原来是这首歌,柯茉绵的车上还有这张cd,这些年参加晚会应酬有时回家很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把这首歌循环播放。
听多了似乎也就麻木了,再去听的时候,只是有些微凉的落寞感,柯茉绵听辛歆燃唱完了开头,冷着嗓子跟着附和:“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对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还是辛歆燃读高中的时候。寝室好几个小姑娘都是腐女,辛歆燃跟着看过几部bl电影,印象最深的就是一部叫的片子。
一对相爱的人,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其中一个却出了事故死去,留下另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零零地活着。
电影是虚构的,但当电影最后响起这首歌时,辛歆燃却哭了,就像现在她看着柯茉绵,她空洞的眼神,一张一合的薄唇,还有她歌声中的每一处停顿都令辛歆燃有了落泪的冲动。
“很好听……”柯茉绵的声音落下好久,辛歆燃还在回味她那几句清冷的歌声,倒是柯茉绵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淡定,在她低头的那瞬,辛歆燃才捕捉到一丝嘲弄的笑意。
她在想那个女人,那个辛歆燃在照片上只见过一个模糊影子的人,所以那首歌的每一个字才能被柯茉绵诠释得这般完美。辛歆燃不信除了她,柯茉绵那些数不完的男女朋友里还有哪个人能让她这般失落。
“那么……”辛歆燃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话音一转,“我妈总说啊,人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她过去算了。”
“一个人,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帮了你,一次次把自己能给的全部都给了你,别人不懂你,不要紧,但她永远能懂你的心……”柯茉绵不看她,更像是自言自语,“她的好让你觉得有了她天都是明朗的,没有她……”那一整年,柯茉绵都觉得整个世界都混沌了。
辛歆燃安静地听柯茉绵说起过去的那个人,她早知道能被柯茉绵爱上的人必然是美好的,只是听柯茉绵确切地描述,让她在惋惜的同时,产生出一种不该有的酸涩。
恐怕该称之为嫉妒,嫉妒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被柯茉绵魂牵梦绕了这么多年。
“辛歆燃,你不会懂那份心情有多难受,所以,向前看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柯茉绵说得坦然,与其闷着,还不如说出来舒服些。
辛歆燃用余光观察柯茉绵的神情,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明明之前的语气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她此刻的神情却是云淡风轻。
“你难过吗?”那就痛快地哭一场。
“有用吗?”柯茉绵反问。
“想哭的话,发泄出来也好啊。”辛歆燃摸到了包里的纸巾,她准备着柯茉绵一哭就递过去。
柯茉绵平复下心情,懒懒地斜她一眼:“哭能解决问题?”
“呃……”就不能别那么强势?辛歆燃一手支在车窗上,洒脱地捋了捋耳边的长发,“但哭能发泄情绪。”
柯茉绵笑笑,也不说话,于是辛歆燃跟着沉默许久,后来忍不住开口聊别的,才发现柯茉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柯茉绵,太死撑下去会把自己累坏的。”她动作轻缓地伸手覆上柯茉绵光洁的额头,用手中的纸巾将上面细密的汗珠抹去,滑过她的眉心,却抚不平那个揪起的死结。
收回手,把柯茉绵脸上的棱角全看个仔细,辛歆燃不知道怎么说,她觉得自己有些喜欢柯茉绵,或许早在有误会的时候,她就是喜欢她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么招人喜欢的柯茉绵,连自己这样从未心动过的人都动心了,那个女人怎么能不要她呢?
辛歆燃阖上眼,仍然想不明白。
第二天早上,柯茉绵被辛歆燃叫醒,她迷迷瞪瞪地要拿水喝,辛歆燃一个劲地催她下车。
“姑娘,你那个朋友能出来了吗?”柯茉绵居然听见了人的声音,她含着一口水转向窗外,眼前的情形差点把她呛着。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开着辆拖拉机,车上全是鸡笼子,而那位大爷正隔着车窗和辛歆燃说话。
“走啦,再等下一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看柯茉绵的反应就知道她嫌弃拖拉机上脏乱差的环境,大小姐就是难伺候,她辛歆燃守株待兔了好几小时才等到一辆拖拉机能带她们回市区,她容易么她。
于是柯茉绵坐上了平生以来第一次拖拉机,还是和一群鸡一起。地上好些地方都有鸡粪,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学着辛歆燃那样很没形象地蹲着。
“柯总放心,这么丢人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周身的臭味不影响辛歆燃的食欲,她啃着妙芙小蛋糕,要给辛歆燃一块,被她谢绝了,“我妈说早餐必须吃,不然肠胃早晚会出毛病。”
“我妈……”柯茉绵捂着肋下的位置,说话变得费劲起来,昨天几乎没吃多少东西,又被恶劣的环境折磨了一晚,现在被这里的鸡粪味包围,那种隔三差五就来找她的翻搅感变得异常明显。
辛歆燃按照柯茉绵的指示把她的包拿给她,拖拉机一个颠簸,辛歆燃过去的时候没站稳,整个人扑在了柯茉绵身上,起来的时候柯茉绵整张脸都白了。
“柯总,对不起。”辛歆燃以为柯茉绵生气了,连忙道歉,却见她拿过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最后从一个白色药瓶里倒出三颗药,直接丢进嘴里吞下。柯茉绵没带水瓶,辛歆燃给她自己的那瓶水,她似乎并不介意,对着瓶口灌了好几口下去。
这段时间胃痛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所以那些灰暗的情绪才能理所当然地死缠着她。
“柯总,你生病了吗?”药瓶上全是英文,辛歆燃看不懂上面的专业名词,有些担忧地问她。
“没事。”拖拉机开到了有信号地方,柯茉绵叫辛歆燃下车,给n市分公司的人打了电话过去,过了十几分钟就有人给柯茉绵送了辆宝马7系过来。
柯茉绵和那人谈话的时候,辛歆燃在网上搜那种药名,不知怎的就被柯茉绵看到了上面的内容,辛歆燃觉得自己遮遮掩掩地反而更显得自己猥琐,坦然地问柯茉绵得的是什么病。
“胃癌。”柯茉绵淡淡地说完,和那人告辞后上了车。
怎么可能呢?辛歆燃终于失了从容,目光无法移开柯茉绵一秒,光芒四射的她,怎么可能得绝症呢?
“辛歆燃,”柯茉绵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来给了辛歆燃怎样的震撼,平淡地开着车问她,“明天开始,做我的助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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