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权转头看了眼还剩五百骑的重骑,主动对萧煜开口道:“再打下去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我有我的晋王位子,你有你的草原王位,俗话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以后到沙场上再分出个胜负?”
萧煜拄着破阵子站在黄水泉身旁,不急不缓道:“王爷想杀就杀,想和就和,哪有这样的道理?说实话,我不奢望能在这儿杀掉你,但不让王爷留下点什么,我心实在难安。”
秦权直起身子,反握着菩萨蛮,玩味道:“萧煜你是要和本王拼家底了?那位姑娘已经杀了五百骑,还有二十余名暗卫,不过自己也快要油尽灯枯,一千重骑换你的一个左膀右臂,值不值?这样的重骑在西北不说多了,最起码两万是有的,你又有几个这样的属下?”
萧煜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勉强笑道:“不愧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晋王殿下,临大事有静气,在这生死关头,还有心思思量这些事情。”
秦权自嘲的笑了笑,“几十年的习惯,想改也改不掉了。”
萧煜忽然说道:“萧某这次来找晋王殿下谈买卖,的确是真心实意,虽说现在起了那么一点小波折,但若是晋王殿下还有心思的话,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下。”
秦权真诚笑道:“一定。”
萧煜直起身,拿着破阵子拱手道:“那萧某就此告辞?”
秦权挥挥手道:“陈函,停下。”
声音不高,但足以传到数里外的陈函耳中。
已经满头冷汗的陈函看着士气低落的五百重骑,悄然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愿跟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修行者厮杀。秋思以未入天人的境界能挡下第四剑奴,能一人尽诛那二十名暗卫,陈函也是极为佩服,对于草原战事也不敢像以前那般轻松对待,认为就是个抢功的好地方。
不说各自兵力,就是在修行者方面,大郑西北有以徐林为首的一干军方将领,另外还有就是暗卫和天机阁的修行者。可到了草原这边,萧煜出行就带了两位天人和一位准天人。更有道宗弟子就跟不值钱一般,源源不断的前往草原。单看修行者方面,有道宗做靠山的草原已然不弱于大郑。
五百重骑停止冲锋。
萧煜在黄水泉的护佑下,来到秋思身边扶住她。
浑身浴血且脸色苍白的秋思眼神有些涣散的看了一眼萧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着身子摇晃了几下,一头栽倒在萧煜怀里。
萧煜苦笑一声,将秋思背在背上。好在他的体魄修为足够浑厚,比起一般天人也毫不逊色,背一个女子行走还是无甚大碍的。
不一会儿,紫水阳也返身回来,虽说有乌木杖在手,大发神威,可以一敌二还是让他有些神情委顿。
萧煜轻叹一声:“辛苦紫老了。”
说着萧煜也不管秦权等人,径直背着秋思朝西北方向走去,紫水阳和黄水泉对视一眼,稍稍落后一步跟在萧煜身后。
萧煜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背上的秋思说话:“这次不该带你来,你的天人前程,差点儿就被我断送在这玉门关了,实在是我对不住你。”
“其实面对一千重骑,你即便是避而不战,我也不会怪你,毕竟这年头,面子可以卖,学问可以卖,身子可以卖,唯独性命不能卖啊。你为了我差点儿搭上一条命,能图啥?总不会是图谋我这个人吧。今天,你我算是同患难,那么将来,我萧煜若是能活下来,熬过这场西北战事,咱们共富贵。”
“我知道有人说我萧煜刻薄寡恩,性情薄凉,我不承认也不否认。说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我的朋友还是比较金贵的,秋叶算一个,以前的秦穆绵算半个,秋月算半个,蓝玉算半个,林银屏不算,那是要讨来做媳妇的。你呢,算一个。”
萧煜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也走出很远。
秋思的身体不重,但也不是很轻,可能是归功于她身材修长的缘故。
现在想来,秋思平时都会罩着一身能很大程度上消弭身材的宽大袍子。现在背到身上,才能感觉到其中的份量和起伏。
不知林银屏会是怎样的?
萧煜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说来也好笑,林银屏这位被盛传要娶十几位驸马的公主比起一些大郑女子还要保守,即便是如今的萧煜,与她也不过是处在小手冰凉的阶段。
想起林银屏,萧煜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喜欢林银屏的人恐怕和不喜欢他萧煜的人一般多,中原人憎恶他们,草原人同样不见得喜欢他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
从青河同游到草原共患难,再到如今他主外林银屏主内,有过温馨,有过赌气,有过生死与共。萧煜曾在牧白墓前发誓此生不负林银屏,一部分是有愧于牧白,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本就放不下林银屏。
平心而论,萧煜也不是一开始就有什么坐西北而虎视中原的雄心,他更多的只是想要与林银屏在草原上寻找一份安身立命的所在。只是时势不由人,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或许将来他会折戟沉沙,也或许会走得更远,再上一层楼。
但现在他就已经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萧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身后的两位大天人高手道:“紫老,黄老,这次辛苦你们了,秋叶真人有言,会向掌教真人为两位请功,日后功成,不管是道宗的长老,还是东南巫教教主位,任凭两位遴选。”
道宗长老位可以看作是高级客卿,地位仅在首徒和峰主之下,但不受峰主和首徒约束,为掌教直属,极为清贵,多不常设。而且身为道宗长老就已经算是真正进入道宗内部核心,道宗诸多修行秘籍,乃至前人修行感悟,均会对长老开放。
这就好比是大郑朝堂上的国子监大祭酒,虽然比不得六部尚书、内阁阁老手中实权,但是单论清贵,就已经让无数清流名士趋之若鹜。
黄水泉木讷的脸色微微一变,紫水阳更是咧嘴笑道:“这可是一份重礼啊,若是道宗能恢复千年前的鼎盛地位,一个长老位子可比东南巫教的教主之位来得尊贵。”
萧煜笑了笑,“理是这么个理,可现在还是空中楼阁。”
紫水阳不在意道:“我平生最佩服掌教真人,既然是掌教真人亲自发话,那我紫水阳就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更何况,人生在世,怎么也得有个看得见的盼头不是?”
萧煜点头,深以为然道:“还是紫老看得通透,可不就是要个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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