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率领残余汗王亲卫奔出十几里后,遇到诸葛恭所率领的正在等候接应的兵马,两军合作一处,确定中都大军暂时不会追来后,稍稍放缓了前进速度。
萧煜坐在马上,轻轻抚摩着代替了破阵子位置的黑玄,有些怔怔失神。这一次能剩下一万余汗王亲卫,算是给了萧煜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可是陪伴了他多年的破阵子却遗落在徐林的胸口上,这让与破阵子“相依为命”多年的萧煜有些不大适应。
如果不出意外,破阵子会留在徐林的手中,但是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将破阵子握在手中。
身上沾染着血迹的诸葛恭从前面打马来到处于中军位置的萧煜身旁,沉默的行了一礼。
萧煜摆了摆手,将黑玄挂在腰间,问道:“禄时行到哪儿了?”
诸葛恭沉声回答道:“属下离开时,副统领已经开始渡河。”
萧煜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萧煜不开口,诸葛恭也就此沉默下来。这是一年来萧煜与诸葛恭培养出来的默契,也是诸葛恭为人属下的一点心得。
萧煜这次与徐林会战,并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即便最后关头刺了徐林一剑,但以徐林的体魄来说,对于大局也只是不痛不痒而已。更何况萧煜还损失了一把休戚相关的破阵子,精锐汗王亲卫损失将近一半,不管从哪方面看,萧煜都是出了一个大大的昏招。只是这段时间里,萧煜大刀阔斧的施行清洗,底下各部敢怒不敢言而已。
萧煜轻声自语道:“青河上被施加了一百道大玄字坚冰咒,足够我们大军通行,至于事后,撤掉坚冰咒,据河而守,徐林是继续寻我决战呢?还是直逼王庭?”
说话间,萧煜看向诸葛钢铁。
诸葛钢铁这才沉声说道:“依属下愚见,徐林必定会寻我们决战,他若是敢进军王庭,正好给了我们断其粮道的机会,而徐林又以谨慎著称,所以属下以为,徐林必会紧随我们之后,衔尾而击,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萧煜轻叩着黑玄刀柄,仰头望天。
灰蒙蒙的天际下有零星雪粒随着朔风飞过,一个惨淡的天色。
萧煜看了很久,低下头问道:“公主呢?”
诸葛恭轻声回答道:“公主殿下正在道宗驻地。”
萧煜沉默了一下,朝前一挥手道:“去道宗驻地。”
……
草原大军平静的渡过已经本就结冰,且又被施加了坚冰咒的青河。在渡过青河以后,一小队人马脱离大军,径直朝漠北草原深处行去。
漠北草原不单单是人烟罕至,就在修行者眼中,也属于禁地之列,传闻在漠北草原的最深处有足以媲美百万铁骑的无尽妖兽,除非是天人高手以上的修行者,否则根本无法生存,但若是能穿过漠北草原,就会进入一个新的广袤世界。
由于年代久远,传言的真假已经无从得知,很多修行者仅仅只是把这个传言当作一个趣闻来说,但萧煜却知道传言是真的,在漠北草原的最深处确实有已经在中原绝迹的妖兽。至于萧煜是如何得知真假,自然要归功于他身后那座无数修行者都要仰视的巍巍道宗。
在千年前道宗的鼎盛时期,曾经派出过一队天人高手试图横穿漠北草原,但最终的结果只有两人返回道宗,其中一人伤势严重,身中一种前所未闻的怪异毒素,即便返回了道宗,也没能彻底解掉这种毒素,后来不过甲子之龄就早早坐化。其余五人,除去一人失踪外,另外四人永远留在了漠北草原深处,就连尸体也成了妖兽的腹中餐。
能让七位天人高手折戟沉沙的地方,已经属于修行界的范畴,一直自认是个俗世人的萧煜,对于那片雪狼和冰蝎横行的不毛之地没有半点兴趣,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青河以南的漠南草原。
道宗的驻地只是在漠北草原的边缘地带,较之萧煜上次前来,不过是一旬的时间,玄坛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萧煜没有急着去见林银屏,而是随着秋叶来到那座堪称千年一见的玄坛一角。
萧煜静静望着已经初步完工的第一层玄坛,问道:“真人,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秋叶同样看着这座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玄坛,平静道:“问吧。”
萧煜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得到?我是说,在这不过十天的时间里,进展怎么会如此迅速?”
秋叶没有说话,只是屈指轻轻一弹,一道平淡无奇的元气射入玄坛之中一枚不起眼的小玄字符篆上。
这枚不过是小玄字的符篆的骤然明亮起来,好似夜空中的一颗星辰。
紧接着这一角的玄坛以那枚被秋叶注入元气的小玄字符篆为核心,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元气,沿着早已被刻画好的玄坛脉络,使整个玄坛逐渐明亮起来。
随着玄坛的明亮,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开始笼罩玄坛,而在雾气中又浮现出一群影影绰绰的鲜红人形。
萧煜盯着其中一道血影看了许久后,叹息道:“原来如此。”
秋叶指着那道血影,说道:“一名不知道名姓的老暗卫,履霜巅峰,草原马贼的幕后大当家之一,前段时间才落于我手。”
接着秋叶指向另外一个好像是僧人形象的血影说道:“那是金刚寺的高徒八目,六面的师弟之一,一直滞留草原,图谋不轨。”
说到这儿,秋叶顿了顿,然后对一旁的跟随的飞叶招了招手,示意他来介绍。
飞叶上身微微前倾,对两人微微一礼后开始介绍。
他先是指着两名身材高大的血影说道:“这两人分别是后建魔教草原分坛的副坛主和掌令使。”
接着他指向一名血色稍淡的血影,“图思,摩轮寺余孽,于三月前在大雪山脚下被擒。”
“余华,散修,师承不明,目的不明。”
“张锈,散修,师承南山道人,现已坐化,目的不明。”
“张雨灵,剑宗弟子,卫国宗室子弟,于草原大战时受伤被我宗擒拿。”
“慕容方明,剑宗弟子,慕容家子弟,于草原大战时被我宗擒拿。”
“公孙仲郦,剑宗弟子,公孙家子弟,系公孙仲谋之堂妹,于公孙仲谋远退后建时被我宗擒拿。”
“秋,佛门弟子,不详。”
“完颜周贵,魔教弟子,后建宗室子弟,于草原之乱时被俘。”
“呼延箬洳,魔教弟子,系魔教五大长老之一嫡传弟子,后建五王之一呼延王庶出第三女,西北大战时从暗卫河内州分卫府囚牢内所得。”
“封叶,本宗弃徒骆尘弟子。”
“奎叶,本宗弃徒骆尘弟子。”
“周元如,本宗叛徒。”
“封明渊,本宗叛徒。”
……
飞叶没有半点儿停顿,一气报完了将近一百个人名和他们的来历。
最后这位出身镇魔殿的道宗弟子用一句程式化的语言结尾,“奉镇魔殿监院长老之命,经首徒许可,此共计九十八人,罪无可恕,不必押解回镇魔殿,当就地正法。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故将此九十八人以血炼之法炼化后,全部投入大衍周天玄坛之中。”
血炼之法,说得简单明了些,就是把活着的修行者当作炼器材料,生生炼制成一道血影。然后用这道血影或为神通法器,或是干脆当作一道特殊的“符篆”。
说完之后,飞叶又看了眼秋叶,在秋叶微微颔首后,小心翼翼地对萧煜说道:“另外草原公主阿曼系摩轮寺余孽,已经查实,但关系重大,镇魔殿不好轻动,请驸马亲自处置。”
萧煜沉默了很久,平静道:“我知道了。”
直到今天,萧煜才真正见识到,一个让修行界各大宗门畏惧如虎的道宗,藏在它赫赫盛名之下的另外一面。
阳极阴生,阴极阳生。
阴阳调和,方是正道。
大郑有徐林的二十三万铁骑守国门,也有二十万阴私暗卫侦缉天下。
道宗镇魔殿的狰狞,终于在千年后,重现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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