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所率领的六千铁骑一路横行无忌地穿过已经是一片大乱的直隶州,在即将达到西岭口的时候却猛然变向,并未从西岭口出关,而是绕了一个圈子,由豫州借道,直奔西凉州。
在那里,有闵行率领的两万铁骑负责接应。
徐林只是负责拖住秦政,让他不至于派兵截杀萧煜而已,萧煜的真正回程路线,则是那条进入西北路途最远的路线。
在如今天下督抚进京的当口里,豫州等地不过是剩下了一个布政使和总兵官,一地总兵官手下兵力不会超过两万,骑兵更不会超过五千,面对萧煜这即便在西北军中都算是精锐的六千铁骑亲卫,委实不值一提。
更何况如今萧煜明面上还是大郑的西平郡王,秦政敢于截杀萧煜,豫州总兵未必就敢。
为了这次东都之行,萧煜算是调动了整个中都军,大半个西北军。除了黄汉吉和申东赞两部兵马未曾调动,其余兵力已经是全军出击。而且身边还有三位道宗大真人保驾护航,最后甚至引得掌教真人亲自出手,若是这样还不能让萧煜平安返回西北,可就真的是天要亡他了。
暮色中,萧煜的六千骑军正式进入豫州地界,
天色渐暗,但是对于这支萧煜亲卫来说却不至于不敢夜中行军,只是考虑到马力损耗问题,还是选择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没有像在草原行军时的那般奢华,也没有如攻打西凉时的那样阔大,只是比起一般的帐篷大上稍许,可供多人议事而已。
此时帐中只有三人,萧煜、诸葛恭、紫水阳。
萧煜坐于主位,将破阵子横在膝上,轻轻抚摸着这把陪他走过了无数风雨的长剑,突然问道:“诸葛,如果这时候牧人起孤注一掷,联合后建攻打咱们西北,咱们能有几分胜算?”
诸葛恭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若真是如此,咱们的胜算不会超过三成,最大的可能是除了西凉和中都,其余地界会全部沦陷,而在草原上的兵力则要收缩回乌斯原,这样一来,王爷的兵力就被分割成了三部分,孤立无援。”
萧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不过你却漏算了一点,人心。我,或者说本王,本王的西北建立的时间太短了,军心不定,人心未凝,若是真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反也反了,不降也降了,那时候本王也就不是王了。”
诸葛恭默然不语。
萧煜放下手中的破阵子,说道:“本王要尽快赶回西北。”
诸葛恭低下头,沉声道:“诺!”
萧煜转而对一旁闭目凝神的紫水阳说道:“虽说道宗可能已经用飞剑传书传信,不过此事太大,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紫老,还要劳烦你走上一趟,将东都城中的变故告知蓝玉,让他和徐林通个气,也好早做准备。”
紫水阳睁开眼,说道:“王爷身边总是要有个照应的,若是老朽走了,王爷身边无人,怕是不妥。”
萧煜摇了摇头,“只要不是逍遥神仙出手,有六千铁骑护卫,我自保无虞。”
紫水阳不再说话。
萧煜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退下了。
在两人走后,墨书放轻脚步走进大帐,来到萧煜身后,轻声道:“公……王爷,安歇吧?”
萧煜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些天的急行军,让墨书这个姑娘家憔悴了不少,温言道:“这几天倒是辛苦你了,你先去睡吧,我待会儿便睡。”
墨书低低应了一声。
每次看到墨书,萧煜都会想起在临湖小筑的那段时光,一溜黑瓦,一堵白墙,一簇竹林,一方湖,还有那不会生火的主仆二人。
若是没有那份仇压在身上,那段时光确实可以算式自己成人后难得的闲暇。
在小筑中,墨书要操持各种杂务,萧煜便没让她做什么穿衣铺床的活计,一切都是亲力亲为,此时在军中就更不会拿捏架子了。在看着墨书退下之后,萧煜挥灭了帐中的灯光,一人独坐于黑暗之中。
有时候萧煜也会在想,自己把墨书从那方小筑中带出来,带到那个只有风沙和苦寒的西北去,到底是对是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自己这样的野草,放到哪儿都能活得很好。
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拖不得了,林银屏的病日渐严重,已经无力处理王府中的诸般事宜,而萧羽衣太小,其他人萧煜又信不过,只能由墨书这个以前的侍女来顶替了。
萧煜将破阵子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双手放于双膝上,闭目养神。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恍恍惚惚间,不知百年还是刹那,不知梦幻还是现实。
萧煜猛然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大帐之中。
他坐在马上,身后是六千铁骑,奔驰在西河原上。
不知怎的,他心中涌起一抹浓重的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就像是……七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前。
萧煜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腰间的破阵子剑柄,却摸了个空,忽然想起来,自己把它放在了大帐的案几上。
“王爷。”
有人在萧煜身后说话。
萧煜豁然转过头来,看到身后说话之人正是诸葛恭,只是不知怎的,诸葛恭的面容却是有些模糊。
萧煜定了定神,问道:“什么事?”
诸葛恭指了指萧煜身后,说道:“林寒都督来了。”
萧煜沿着诸葛恭所指的方向望去,天地间有一条白线朝这边奔驰而来。
是骑兵,白甲白马。
萧煜有些疑惑,不是闽行前来接应吗,怎么又换成林寒?
难道说林寒有异心?
萧煜脸色冷厉起来,右手狠狠握拳,指节发白。
他很讨厌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更讨厌背叛。
似乎,今日已经占全了。
西河原上挂着彻骨的寒风,强劲的风力卷起地面上的残雪,风雪如晦。
萧煜这才猛然发现,明明是春天,哪来的残雪?
自己本该去西凉州,又怎得来了西河原?
一切的一切让萧煜感到一阵眩晕。
到底是梦,还是什么类似太虚幻境的神通?
萧煜下意识地想要停马,然后马停了下来。
可是天地间的那条白线也到了。
就像当初萧煜淹没徐林大军时的一线潮。
直到现在,萧煜才发现,这些骑卒并不是身着白甲,而是在玄甲外面罩了一层白麻布衣。
与东都城中的甲士们一般无二。
萧煜心中猛然间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切。
有人去了,不知是谁。
或许萧煜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他却不愿意相信。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的返回西北,不仅仅是担忧东北的牧人起和后建,还是因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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