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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知化在面见巡抚标营副将吴忠之后,没费多少口舌就说服了已经生出其他心思的吴副将,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效仿当年蓝玉之事,开城门献城以迎王师。
正所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作为万物灵长的人?若是双方旗鼓相当,吴忠因为张华地的多年情分,还愿意死守一番,可如今摆明了是送死,已经过了热血年纪的吴忠自然要为身家性命以及身后的妻儿老小考虑。
吴忠连夜升帐,却不想在这最后关头跳出几个忠臣良将,两边人马直接在大营内开始内讧火并,幸而有孙知化出手,力毙为首者数人,这才将反对者镇压下去。
一个时辰后,吴忠和孙知化在亲兵的护卫下走出大营,登上城楼,吴忠下令道:“西北王师入关,以清君侧,张华地执迷不悟,顽抗王师,我等自然不能从其事,故而本将决定,顺应时势,顺应民意,归顺西北王,来人呐,将执迷不悟且不愿归顺者押上来,枭其首!”
“诺!”有校官大声应诺后,一挥手,有十几名甲士将数名被五花大绑的将官推了出来。
这些人多半身上带伤,披头散发,被负责行刑的甲士抓住头发,手起刀落之间便已身首分离。接着有甲士将这些尚死不瞑目的头颅挂在大营辕门之上。
做完这些之后,吴忠对自己周围的众将官道:“兄弟们,从今天起咱们就是西北军的人了,孙将军说了,只要咱们打开城门,文帅入城之后自然会有咱们的一场富贵,若是还要执迷不悟,下面那些人便是前车之鉴!”
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众人哪里敢有异议,自然是连口称是。
吴忠环视一周,见再没有不开眼的,便下令道:“开城门!”
此时天色已经转明,夜色褪去,泛起深蓝,即便不打火把也能视物。
已经得到了消息的魏禁派出两千骑军和五千步卒入城。
整个入城过程没有发生任何战斗,甚至除了西北军轰隆的脚步声,整座济州城就好似死了一般,鸦雀无声。城内百姓哪怕是发现了此时城内的异状,处于对战争本能的恐惧,他们仍旧是躲在家中,等待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或许会等来太平,也或许等来的是屠杀。
如果此时西北军的主将并非魏禁,而是林寒,那么济州府的下场很有可能就会是后者,万幸萧煜对此种情况有所预料,将林寒留在了身旁,由魏禁独自领军,那么济州府的下场大概就会是前者了。
吴忠穿戴整齐,率领全体将官站在东城门外,身边还有沈秀等一干缙绅,等待魏禁入城。
一直到辰时时分,魏禁才在重重铁甲护卫下,来到济州府东城门前,吴忠一干人等跪地行礼,“末将等济州文武降人参见文帅。”
魏禁翻身下马,大步向前,作虚扶状,道:“幸得诸位相助,方能让魏某轻取济州府,有劳了。”
众人起身,沈秀道:“不敢称劳,城内已经安置妥当,还请文帅入城。”
魏禁没有过多推辞,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进了巡抚衙门。
随着魏禁入主原齐州巡抚衙门,并将其改为自己的临时行辕,代表着齐州最后一府也是首府的济州府彻底陷落,西北军完全掌控齐州全境。
从整体战局来说,先是北地一线全面失守,萧煜中军已经逼近直隶州。接着魏禁左军拿下齐州,与萧煜中军连成一处,对直隶州形成两面合围,只等闽行右军再取豫州,那么整个直隶州便处在西北军的三面合围之中。
魏禁在攻取齐州之后,没有急着挥兵北上与萧煜会师,而是先行整顿齐州军务,取缔齐州原本的驻军编制,重新打乱整编后,设都指挥使司,任命孙知化暂代都指挥使。吴忠所部被编入魏禁大军,吴忠原是三品副将,按照西北军制,边军比地方军高出一级,改授为四品统领。
另外文官方面,张华地暴毙,魏禁感念其忠义,令人收敛尸身厚葬,又任命沈秀暂代齐州承宣布政司主官布政使,与孙知化一般,只等魏禁向西北王通禀之后,便可去掉暂代二字,成为一州的文武主官。
齐州道门在西北军夺取齐州的过程中功不可没,魏禁在得到萧煜密令之后,特许齐州道门在济州府内取一坊之地,兴建道观。
待到一切处置得当,齐州战事正式落下帷幕,时间已经是进入十月初冬时节。
萧煜九月初八正式兴兵入关,十月初八为立冬,恰好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西北军势如破竹,攻克两州之地。之所以会有如此战果,西北军战力强盛只是一方面,不断有官员、将领、士绅降于西北,以及各地道门的鼎力支持,这才是根本原因。
不知不觉间,西北已然成为各路诸侯中最为强大的一路诸侯。
——
直隶总督府中,赵青狠狠扔掉手中的折子,然后颓然坐下。
整个屋子里只有赵青一人,虽然关门掩窗,但是仍有阳光透过窗纸射入屋内,将尘土照得纤毫毕现。
赵青望着这些细小尘粒,喃喃道:“一月下两州,西北已是有八州之地,整个天下才几州?”
“师尊,上次东北西北大战,我们只要乘胜追击,就可让西北彻底倾覆,再无翻身之日,为何你要作壁上观?致使东北军兵败,西北军有了喘息之机,如今西北军卷土重来,东北军龟缩一隅,我们又如何抵御?”
“为什么萧煜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只要再给我三年时间,我就能重新编练二十万天子亲军,就能东击东北,西御西北,南征江南,给这个天下一个大大的太平。”
“难道真的就是时势使然?萧煜后有草原二十万大军,外结后建慕容燕,所有人都在说大势所趋,没有人愿意死战,萧煜从一个人人喊打的逆贼到人人争相投效的西北王,用了多久?两年还是三年?”
“难道这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赵青的脸色骤然狰狞起来,一掌拍烂眼前的桌案,似乎犹不解气,又是连续五掌拍向四周。
四周骤然一静,然后随着如同蚕食桑叶般沙沙的响声,整座房屋化作点点飞灰,屋内物件也随之散去,只剩下赵青坐着的铁木大椅。
赵青扶着扶手,低低喘息着,恨声道:“萧煜,从小你就与我作对,我是什么?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我什么都没有,一切只能靠自己去争!你呢?你有师父为你铺路,有师娘宠着你,有一个首辅外公亲自教导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后来,师娘死了,你为此与师父反目,我觉得我的机会终于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师父要让你去娶林银屏,为什么不是我?我哪点比你差?!”
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赵青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对,我有一点是比你差,你是萧烈的儿子,萧家的子孙,而我赵青,只是一个不知哪里的野种,怎么能比得上你这个萧家贵胄?所以你能娶林远的宝贝女儿,你能借着岳父的势成就一番事业,而我就只能在这坐着等死。”
赵青缓缓从椅上起身,那张堪比精铁的铁木大椅也随之化为飞灰。
年轻总督望着天空,忽然涌起了巨大的无力感觉,坐在地面上,只是喃喃说着:“师父,你是想让我做萧煜的最后一块磨刀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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