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雄虽然是越南籍,但其实生父母都是中国籍,祖上是长白山那块儿,最开始家里是搞野生人参之类的,后来生意不景气,其母带着他远赴云南边界,跟越南一个老大生活在一起,阮雄就是承了那位阮姓继父的衣钵,算是子从父业。
阮雄生的高大,可以用虎北熊腰来形容,整个人站在那铁栅栏处时,头是在栅栏的上方,还需要稍低一下头,才能站在这里的。
所以这会儿,郝贝就看到一个野人——可不就晃野人么?一个老旧的黑色破皮挂子,就是山里人自己用皮毛做的衣服,微微露出的胸膛上是浓密的毛发。
郝贝让吓的瞪直了眼,第一个映入脑海的就是野人,不是说神农架那块儿就有野人么?
嘎吱,铁栅栏被打开,一颗灰白色头颅弯了腰进来,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古铜色的脸面,眼晴不大不小,没有任何特色,就像是走在乡间看到的任何一位老乡似的。
阮雄显然一怔,而后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这个陷阱是他用了几年才挖好的,偶尔为了生计,每年就这么下来的猎物就不少的,二来也是为了逃生。
只是没想到……
地上那头小野猪显然已经死透了,甚至发出些血腥的臭味,以前是每天都来看一眼的,这几天因为捡到那个手机的缘故,阮雄就没怎么过来。
“你……”郝贝吞了下口水,确定这不是野人了。
“小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阮雄说着,脸上是醇厚和善的笑容。
郝贝那绷紧的神经这会儿总算是松了下来,开口回话:“大叔,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大叔,你家有吃的么?能给我的孩子吃一点吗?”
“好,家里正做饭呢,你等我把这猎物给拿上,一块儿出去吧。”阮雄不动声色的说着。
郝贝心里大喜,一宁都饿的厉害了,手指头都吮的吧唧吧唧的响。
阮雄弯腰去拿野猪,弯腰时,身子一僵,一脸痛苦的神色。
郝贝看到了急忙问:“大叔你怎么了?”
阮雄扯了下嘴角说:“没事儿!”说罢一个使力把那野猪给掀开,甩手一扔,野猪就被扔到铁门外面去了。
郝贝来不及惊呼大叔的力气之大,就让地上的设备给吓着了。
那是一块木板上,三排,每排约十根左右,长度在十厘米的左右的钢钉,头部是尖尖的,此时上面染满了猪血,郝贝看到一脑门的冷汗往下冒。
如果她落下来时,没有那个野猪在下面垫着,她就这么下来,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果了!
幸好幸好!
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就觉得老天有眼啊,没让她那么倒霉。
正在这时,那大叔却忽然捂着心口,踉跄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大叔?你怎么了?”郝贝惊呼着跑过去。
阮雄嘴角扬了个诡异的笑,捂着胸口作痛苦状。
郝贝把一宁放在地上,去扶阮雄:“大叔?你没事吧。”
阮雄叹了口气,示意郝贝扶他起来。
郝贝就把人给扶起来了要,就在这个时候,阮雄以极快的速度,一把就举起了郝贝。
就像是刚才扔野猪的那个劲头一样,把郝贝高高的举起了,朝着的方向就是那一处钢钉处……
“啊!”郝贝尖叫了一声,着急的喊着:“大叔,你做什么?你放我下来……”
阮雄举着郝贝真是一点都不费力气的,郝贝还没那只野猪重呢!
“呵,叫大叔,你今个儿就是叫大爷也别想活命了!”阮雄的眼晴都是红的,跟那满地的血都是一个颜色的,他的儿子是被活活的烧死的,女儿也是惨死,还有沈碧城,虽然不是他的亲儿子,可也养过那么多年,还是死了!
全都是因为裴靖东,可裴靖东对他们又有恩,他心中纵然是有恨,也要强压着。
这会儿不需要压着了,郝贝既然掉在这里,就是天意,天意让他报仇的。
不能杀了恩人报仇,那就杀了这个裴靖东的妻子也算是报仇了!
“姑娘,要怪就怪你男人吧!”阮雄一闭眼,这些年过的平静,真心的,就是吃个荤的也是靠这些陷阱来猎些小动物,要是没有猎物自己落网,他们能吃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素食,所以这会儿也真是有点手抖,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兀然——哇——哇——
小娃儿清脆的哭声响了起来。
上面屋子里的碧悠蹭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门外,对着声音往后院的地窖里快速行去。
“大叔,大叔,你冷静一点,我都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郝贝着急的扒拉扒拉的说着。
开什么玩笑,这么被扔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本来还以为老天爷眷顾他了呢,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会事儿!
阮雄冷哼一声:“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男人裴靖东干的好事,你要怨恨就怨嫁给这个男人,怨恨他吧!”
“停停停停!我跟裴靖东都离婚了,我现在的男人是方桦,不是裴靖东,大叔,怨有头债有主,不管裴靖东是欠你钱还是欠你命,都跟我无关啊,你去找他,你去找他报仇去!”郝贝紧紧的抓住阮雄的胳膊,眼泪也是啪啪啪的往下掉,真想闭着眼晴晕过去算了,可小娃儿的哭声还在耳边,她不敢想像这个大叔对一个大人都能如此残忍,对一宁呢!
想一想郝贝的心就揪着的疼,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活够呢!
“阮雄,你住手!”碧悠蹬蹬蹬的跑下来,就看到阮雄把郝贝往外扔,故而大喊了一嗓子。
可阮雄已经往外扔了,那就是收也收不住的节奏,手上又一个用力……
“啊!”郝贝尖叫着,身子一个骨碌,在落下去之前抱住了头。
身子都快让摔散架了的节奏,但除了这个,没有其它感觉,这才眼了眼,就看到那钢钉,就在她边上……差一寸的距离!
“呜呜呜……”就这么狠狠的哭了起来,身子动不了,跟散架了一样的,背上全是痛的。
小娃儿哭,郝贝哭,就这么一起哭,哭声都快震天了。
另一边,碧悠揪着阮雄的耳朵,就开训了:“你是怎么会事,你答应过我的事情都不算数了吗?还是说你看我变丑了,后悔了是不是啊?你要后悔了,你就说……”
郝贝虽然在哭,但也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这会儿嘴角抽了几抽,有一句话映在心头——丑人多作怪。
可不就是么?
碧悠现在可是一个老妪,几乎全白的发,脸上扭曲着的疤痕,还有那双手,经过长年劳作,也是干枯如陈年树皮一般,更别说一身普通农妇的打扮。
但如果不去看这副画面,就听这声儿,婉转如林间小溪,滴滴咚咚,时高时低,半是撒娇半是训斥,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就利用这夫妇俩人吵嘴的功夫,郝贝快速的在脑海里过滤着裴靖东的仇家,有姓阮,叫阮雄的吗?
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半会也想不太起来。
就在这时,那边夫妇俩人的争吵也到了一个白热化的地步。
“阮雄,你要真那么恨的话,你就杀了我吧,我也是裴家的人。”
郝贝瞬间石化了,裴家的人!
女人,还是这个年轻的女人!
还有阮雄这个名字!
阮城!阮雄!
裴碧悠和阮雄!
他们没死,还活着!
郝贝已经没有办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他们没死,所以才恨裴靖东,所以刚才阮雄才会想杀了她的!
尼玛的,她得多倒霉才会遇上这么奇葩的事儿啊!
那边阮雄到底是舍不得碧悠难过的,心里纵然再有恨能如何?真要把这丫头给杀了,碧悠心里肯定不好受。
就像上次裴靖东过来找碧悠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时一样,裴靖东走了之后,碧悠在家门口整整跪了三天。
别看她说的恨心,其实心底里最盼望的就是个情字,友情,爱情,亲情,都是碧悠这一生可望不可求的事儿!
“姑娘,你还好吗?”碧悠走到郝贝跟前,伸手要扶她。
郝贝眼泪巴巴的看着碧悠,开口喊道:“碧悠姑姑,我知道是你,那是沈碧城的孩子,你们就是恨裴靖东,再恨我也成,可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杀了我能让你们解气的话,那就杀了我吧……”
碧悠叹了口气,召唤阮雄过来,并开口跟郝贝说:“你放心,他不会再那样做了。”
阮雄一走来,郝贝就怕,一个劲的往碧悠的怀里钻,碧悠这心哟,就软呼呼的了……
“乖啊,你肯定受伤了,他不会再那样做了,我总得去抱孩子吧……”碧悠无奈的说着。
郝贝就算再不情愿,可也没办法。
阮雄老大不情愿的把郝贝给抗到肩上往外走,疼的呲牙咧嘴的掉眼泪。
碧悠则走到裴一宁的跟前,声音有点发哑的伸出手:“宝宝,让奶奶抱抱好吗?”
一宁不怕生,别说裴碧悠要抱了,就是那些人贩子抱着她,她也是不哭不闹的。
这会儿见碧悠朝她伸手,她也伸了脏兮兮的小手,碧悠眼角有颗泪珠滑过,转瞬又接着一颗滚落,狠狠的把小娃儿抱在怀里,泣不成的喊着:“宝宝宝宝……”
小一宁是真饿了,贴在碧悠的脸上,就吮了起来。
碧悠身子一震,这丑陋的疤痕是她为了平静的生活所付出的代价,在山中这几年,她都未曾照过一次镜子,但每次洗脸时,也难免看到盆中的倒影,那样的丑陋,时不时的都要打趣阮雄一句:“难为你对着我这张脸还能亲得下去了……”
可此时,小一宁的动作,就像是春风一般抚慰了碧悠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小一宁是被奶奶抱着,很欢脱很舒服,可郝贝就惨了。
阮雄这辈子的温柔都给了一个女人,可想而知,到了屋里,一扬手就要把郝贝给摔下去。
还是碧悠在后面大喊了一嗓子:“阮雄,你敢!”
阮雄的身子怔了下,回头,赔着笑脸,两只手一掐,把郝贝给放在椅子上。
这个屋子里就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张床。
碧悠又指挥着:“你给孩子弄床上,让先睡那去,看看是不是骨头都让摔着了,再把那猪骨头给弄了熬成汤。”
阮雄听话的就跟个大黄狗一样,简直是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郝贝这才得以睡到那张床上,而后就惨了,脚好像是让崴住了,阮雄那大手,三下五去二的就给扭上了,疼的郝贝哇哇哇的叫!
碧悠也是尴尬的笑了笑,这个男人啊,一辈子都这样,永远都学不会怜香惜玉的了。
想当年自己刚落在他手里时,也是没少受罪的。
“很疼吗?先忍会儿吧,家里这儿也没有什么好的药,你要伤的重,就得早点走出去,到外面去了医院里才行的啊。”
碧悠说着话,已经老练的走到灶台前,看了眼锅里煮着的饭。
看差不多了才放下一宁,拿了碗给孩子先盛点饭汤。
她早些年是受了很多罪的,所以身体不太好,肠胃也不好,以前还看过医生,医生就说过,吃饭时尽量吃软和一点的。
所以这些年,阮雄就跟着她吃这些煮的烂烂的说米又叫粥的饭来吃。
这会儿倒是方便了小娃儿的。
一宁是让饿惨了,尽管还有些烫,但小家伙着急啊,不等碧悠一勺一勺的喂,伸手就要去拿碗。
碧悠赶紧把碗拿起来,诧异的问郝贝:“她这样吃没事吗?”
郝贝摇摇头:“没事,饿惨了。”得有一天没吃饭了,她都饿的眼发晕,更别说这么小个孩子了。
碧悠了然的点头,把粥递给郝贝,让郝贝喂着,她再去盛一点去。
郝贝看着这一碗平时都看不上眼的白粥,真是感激涕零的吃完的。
吃完还眼巴巴的看着碧悠,那意思可不可以再吃一碗。
碧悠笑了笑,又给郝贝来了一碗。
吃了三碗,郝贝才缓过那股劲的。
一宁也是吃饱喝足了,这孩子好养活,就这么靠在碧悠的怀里打起了哈欠,那小模样别提有多满足了。
碧悠不错眼珠的就盯着小娃儿这张脸,真是心都要化了的节奏。
不管是对儿子沈碧城,还是其它的两个孩子,她都不是一个好母亲,从来也没有想过能享天伦之乐,如今有这么一个小娃儿在怀里抱上这么一会儿,已经是知足了。
“那个,碧悠姑姑啊……”郝贝啧啧舌,心里好奇的要死。
到底是怎么会事啊?
碧悠知道郝贝想问什么,抬头,笑了下,跟郝贝讲她和阮雄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郝贝原本是觉得可能那场火灾中,阮雄跟碧悠侥幸的逃走了呢。
可是听完碧悠说的后,郝贝只觉得脊背上一层层的汗!
裴靖东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可是谁能保证阮雄这个大毒枭就能悔过自新了?
这个念头闪过,继而就是愤慨,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既然还活着,那为什么不告诉沈碧城,为什么要让沈碧城死的那样的凄惨!
碧悠似是看出了郝贝的心思一般,意味深长的说着:“小城的救赎从来只有一个人,孩子,我不是第一次见你,第一次见你是从小城的画上……”
尽管碧悠把这一切推到了郝贝的身上,可还是让郝贝的眼底心里全是鄙夷之情。
你是沈碧城的母亲,如果沈碧城不是因为这些仇恨,缘何会想要报复裴靖东,没有报复裴靖东,就算她和沈碧城不可能成为恋人夫妻,那也许会是朋友?
但这些全是如果,这世间事,永远没有如果,只有结果,结果只有一个,沈碧城死了!
说什么都晚了。
“孩子,你跟白菱真的很想,如果小城不是那么执着的话,也许结果会不一样的……”碧悠叹气的说着。
郝贝没吱声,实际上是不想跟这个自私的妇人说话。
她觉得裴靖东当初简直就瞎了眼的,怎么会救碧悠这样的女人呢!
往后这两天,郝贝简直过的生不如死,她是个嫉恶如仇的姑娘,喜欢谁,不喜欢谁,全都写在脸上,明明不喜欢碧悠,却又要强颜欢笑,因为她现在受伤,她和一宁需要依靠着碧悠的。
另一边,裴靖东已经察觉到方桦的叛变了。
本来说好的,延迟两天的时间,方桦那边会传来消息,可是裴靖东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没有方桦给来的消息。
反倒是秦立国打来了电话。
不动用搜救队,并且从秦佑安那里借来的人也全部撤回。
“秦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裴靖东对着电话生气的质问,这样不是置郝贝于不顾了吗?
“就这样吧,你执行命令!给你三天的时间,回来报道。”秦立国语气冰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切断了通话,任裴靖东再打过去,也不再接的。
京都那边的变故如何,裴靖东现在是没有办法知道了。
但眼下,人都撤走了之后,他也只有靠自己去找郝贝了。
其实心里也是有谱的,没谱也不会轻易让这些人撤走的。
这个有谱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阮雄和碧悠,但他却轻易的不想动用。
特别是方桦说过要碧悠这样的话,他就更不能轻易的让碧悠露面。
人都撤走了倒也好,也许更方便他找到人。
“宁馨,你也回吧。”裴靖东看着宁馨,如是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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