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胃口不好,在整个进餐过程中帽匠和宫廷乐手那诡异的目光让罗修郁闷得想将掀翻到他们的脸上,于是,几乎是在确定自己的胃部灼烧感没有那么强烈之后黑发年轻人就从桌边站了起来,犹豫片刻后还是抬脚来到黑暗公爵身边,站住。
后者放下手中的餐具,抬起头无声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等待他的发问。
罗修下意识地扫了眼桌面,放在男人面前的餐盘里堆满了被切成一片一片的鱼头,每一块都强迫症犯病似的均等大小,而且无论是骨头还是鱼肉堆得和小山似的显然也是没怎么动过——这场午餐进行得不那么顺利并且心情也不怎么美丽的果然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个发现让罗修心情变好了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听见黑暗公爵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问:“我要是不开口问你‘做什么’,你是不是就准备在这里站一下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男人语落的同时,罗修觉得好像自己听见了身后传来帽匠和宫廷乐手的叹息声……黑发年轻人眨眨眼,却并没有回头问那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在那叹个什么劲的气,想了想后用特别客气的语气回答黑暗公爵:“我想问你,塔罗兵‘死神’到哪去了?”
罗修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话语一落,居然看见黑暗公爵轻笑了起来——那张和乌兹罗克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这么笑起来的时候充满了邪气,真是让人感觉糟糕透了:“真无礼呀真无礼,居然来问主人一个下人的去向,如果不是怕花园再也没有人照顾,真想让人砍了你的脑袋摆在我的桩头做装饰品。”
这一次,罗修确定自己听见了身后再一次传来清晰的叹气——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坐在餐桌边的帽匠和宫廷乐手一眼——而当他将自己的脑袋转回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立刻投入了统一战线的窃窃私语之中——
帽匠:“他在瞪我们。”
宫廷乐手:“是啊是啊,不过那又怎么样?”
帽匠:“你应该见识一下带着纯净圣力的萨麦尔魔镰。”
宫廷乐手:“第一,他的镰技就是我教的;第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是用来骗小孩子的,只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学习而已,永远也别想超越你的老师,因为他们会留一手。”
帽匠:“……我好像听见我父亲要把我老爸的脑袋砍下来摆在自己的床头当装饰品,这算不算是目睹了家暴现场?”
宫廷乐手:“我还以为陛下只是在开玩笑。”
帽匠:“不对,当年他说要砍了米迦勒一对翅膀的时候你也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我们在大大小小二十七次战役里都再也没有见过米迦勒的人影……而且,就算他现在是在开玩笑也不代表他以前没这么想过。”
“……”餐桌边上的男人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唇角边并不存在的食物残渣,随手扔回桌子上,感谢大恶魔敏锐的听觉,他耐心地将属下们编排自己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之后,掀了掀眼睛扫了眼在他眼皮子底下八卦的人,“你们两个好像聊得很开心,在说什么?”
“…………………………”帽匠和宫廷乐手一块儿闭上了嘴,然后又一块儿转过脑袋来,两人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具有个人色彩的严肃表情,最后,再一块儿摇头,“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罗修挑眉,随即曲指敲了敲桌面,试图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在男人转过头重新看着他时,他皱起眉,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而黑暗公爵只是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黑发年轻人,耐心地听着他将那个问题重复完毕之后,这才不急不慢地回答:“我还以为我的回答已经很清楚了,答案是:我不知道。”
罗修点点头,转身就想要走,却在这个时候被叫住。
之间男人接过了羊头怪仆人递过来的红酒,轻轻地抿了一口——看上去更多只是让酒液稍稍沾湿了他的唇,而后便淡淡道:“你什么时候跟一个下人勾搭上的?”
罗修嘲讽地嗤笑:“我也是下人。”
黑暗公爵好像没听懂他话语之中的讽刺似的:“你是不是抓不住我的问题的重点?”
罗修回过头看了一眼宫廷乐手,后者干笑,喝酒。
黑暗公爵又问:“到什么程度了?”
罗修又看了一眼帽匠,他已经将脑袋上的帽子拿了下来,并且看上去又紧张又热地给自己扇了扇风,垂下眼,喝酒。
罗修回答:“做了,一晚上来了很多次。”
宫廷乐手将口中的红酒吐回了酒杯里。
帽匠将自己口中的红酒吐到了桌子上。
黑暗公爵点点头,在黑发年轻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之后,他微微摇晃手中酒杯中的红色液体,那液体之中反射的红光将他的红色瞳眸映衬得异常鲜明,男人眉眼不动地看着左右手边两名崩溃的手下,语气平静——知情人士大概能听到这其中掩藏得极好的一丝丝得意(也有可能是错觉):“你们恶心不恶心?”
于是当天下午,《地狱晚报》从编辑部到印刷厂一片人仰马翻,混乱之中地狱人民群众脸上纷纷喜气洋洋就像是万圣节提前来到而圣诞节永远不会再来,报纸原本印出来的版本已经用不着了,头版头条全部统一换成了另外一个标题,并且标题十分缺乏主流媒体应该有的严肃以及和谐:【喜大普奔: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千年之后,陛下终于得逞。】
……
罗修在午餐之后回到了塔罗兵的房子里。
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么粗鲁地回答黑暗公爵话语之中有多少故意的成分在里面——这种故意来得十分莫名其妙,黑暗公爵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阴暗的变态而已。
罗修在塔罗兵的房子里那张宽大的床边坐下,房间里会喘气的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别的*生物——在滚完床单的几天之后,更多的情况下罗修见到的反而是黑暗公爵那个碍眼的货在他跟前晃来晃去还擅自规定了他每天吃饭的时间和地点,而塔罗兵却很少出现,唯独几次出现,也因为两人之间那不尴不尬的气氛以及他本身少言寡语,不是罗修找借口闪人,就是塔罗兵自己滚蛋。
这感觉很微妙。
事实上罗修觉得自己应该懂这个道理——他和塔罗兵在之前只能说是“见面点头道别摆手”的泛泛之交,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不应该因为“干了一炮”就发生任何质上的改变……
形象一点比喻的话,就像是两条狗互相咬了一口。
原则上来说应该是互相扯平了的。
只不过实际情况是,谁也不能阻止在互相咬了一口之后,遗憾地发现自己咬了一嘴狗毛。
有时候夜深人静罗修一个人躺在那张巨大的床上,他会想起乌兹罗克——并且不可否认的,当想起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胸腔像是水泥搅拌器似的疯狂搅动着,理论上来说,罗修认为至少在现实生活中他跟乌兹罗克基本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了,有时候,罗修几乎觉得自己大概捕获了世界上最完美的雄性生物。
然后,放着“世界上最完美的雄性生物”不意淫,他却在梦里跟另外一个脸长什么样都不清楚的路人甲干了一炮。
……………………………………罗修不知道在“梦境”中和别的男人来了一发这算不算是出轨,严格的来说,这只能算是春.梦一场——
不过精神上的出轨应该也算是出轨的一种。
每当想到这个的时候,罗修就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蛋疼,并且他的蛋的某根神经似乎还牵扯到了他的心脏某处——于是最后就变成了深夜黑发年轻人一个人躺在一张大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不时伸手捂住自己的蛋不时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但是他阻止不了这两个地方一阵阵地发出抽风又文艺的疼。
窗外的雪下啊下,就好像在这个仙境,冬天一旦开始就再也不会停下来了似的。
第二天就是红色皇后的竞选的第一天,罗修已经领到了他的比赛牌,他第一场比赛的对手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塔罗兵,在对付完了帽匠那个级别的变态BOSS之后,这种小角色对于他来说几乎是可以不被放在心上的,于是当天下午,黑发年轻人十分安逸地捧着一杯热巧克力靠在窗边暖暖和和地看外面下雪,正当他快将落下来的雪花数到一万零三百八十七枚的时候,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是塔罗兵,不知道是黑暗公爵真的派人找到他了,还是就这么巧合地他就来了——总之这会儿,高大的男人还是像平常那样沉默寡言,只不过今天他的手中多了一副铠甲,不像是他身上穿的那么笨重,但是从外貌上来看,多少具备一些可以抵抗进攻的防御效果。
罗修放下杯子,将塔罗兵默默放在床上的铠甲拿了起来。
从铠甲大小来看,不难看出他穿上去肯定刚刚好。
于是黑发年轻人放下盔甲,看了站在一旁继续玩耍沉默游戏的塔罗兵一眼,几乎有些明知故问地问:“给我的?”
塔罗兵没说话,过了很久后,才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做出了这么多天以来最出格的动作,他伸出手,揉了揉黑发年轻人的头顶:“明天小心,注意安全,尽力就好。”
大手将黑发年轻人柔软的黑发揉的稍稍凌乱。
罗修却举着盔甲傻了眼,他又再一次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那一天站在阳光之下的塔罗兵,那几乎是他们第一次进行长对话,当时的塔罗兵身上的盔甲散发出刺眼的光芒,金属反射出的光芒让他整个人像是沐浴笼罩在圣光之下,以及在盔甲之下,那双金黄色的瞳眸带着笑意时的模样……
“怎么了?”他听见塔罗兵问,嗓音低沉,听上去也并不是让他非回答不可的语气。
于是罗修几乎是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没什么,”他说,“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很轻松地跟别人提到他在梦境中遇见的这些事情;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像是描述一场荒唐的梦一样将这一刻描述给他真正的爱人听;或许许多年后,当他老去,记忆变得模糊不清的时候,他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得了幻想症而眼前的一切并不是真的曾经发生……
但是至少这一刻罗修觉得是真实的。
他来到梦境,遇见了很多人,愤怒过,开心过,也因为经历各种奇葩的事情崩溃过,但是却从未有一颗像是现在这样觉得十分平静……
“塔罗兵先生。”
“嗯。”
“如果不是已经有了情人,我大概就要成为干过一炮之后就黏上你甩都甩不掉的那种讨人厌的类型了。”
“哈哈。”
“笑什么啊,我认真的,真是可惜啊,你把你的温柔都掩盖在这具盔甲之下了。”
“……”
“怎么啦?”
“嗯,我把我的温柔都掩盖在这具盔甲之下了,但是只要你能感觉到,那就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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