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潮沉默了,这样的想法尽管疯狂而又偏执,但不得不说,它并非毫无道理,长久的压迫使得人心中的黑暗面变得浓厚,没有因就没有果。
他开始犹豫,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否是正确的。
似乎看穿了张潮眼底的犹豫,蛮族青年眼前一亮,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自己的唯一生机,于是大喊道:“你要真想维护正义,就杀光那些恕瑞玛人,只有他们死绝了,这个世界才永远都不会有战争。”
然而随着他这一句话出口,张潮的表情就凝滞了,他抬起头,认真打量着这个满脸希冀的蛮族青年,灰褐色的浓密胡须,微卷的长发,精美的锁子甲。
“住口,你没有资格谈正义。”
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轻蔑:“我也不是在维护正义,天下间不平事有千千万,我永远也不可能挨个去管,我也管不了,我只需要管好自己看到的事情就好。”
“要怪你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你所说的那些以往发生的悲剧我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了你,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最终他在这名蛮族青年惊骇的目光中斩落了这个他的头颅,他可能至死也不会明白张潮为什么还会杀他,就在他刚刚生起一丝希望的时候,还用这种不知所谓的借口。
其实张潮给出的解释就是他心中的所想。
看见了就无法坐视不理,无关对错。
哪怕用最简单的“老子看你不爽”这个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他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有的时候,强者根本不需要去论对错,到了他这种层次,翻手间就能覆灭一座城市却还要同普通人叽叽歪歪,讲究凡人的规则,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都是极其愚蠢的。
强者顺心,很多时候,规则只能束缚凡人,一个说得通的道理也同样如此,而对于强者,假如讲不过道理,那便不讲理,如是而已。
离开了阿特雷巴特行省,他开始继续游历,踏遍整个帝国,他所看到的世界开始变得灰暗,太多生命的凋零让他变得麻木,他的眼界渐渐地从最原始最单纯的“人”拔高了。
他开始学会俯视着这一切,将这些看做史书上冰冷的数字,将自己与世界隔绝,以一种如同神祇般的视角去注视着这一切。
这不是一种残酷,也不是一种冷酷无情,而是对自我的一种保护,假如那些领导人在处理抗震救灾的时候无法做到冷静如水,那将是对更多人的一种残酷无情。
直到三个月后,系统提示他任务完成的时候,他才如释重负,他觉得那一幕幕自己记录下来的场景不应就此埋没,他想让自己国家的人看看,让他那个世界的人看看。
看看战争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这个世界又有多么的悲惨,这些一幕幕本不应被公开,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历史上的一幕幕究竟是何等的可怕又惨绝人寰。
他开始认真对待原本自己只是当做游戏一场的恕瑞玛再临大电影,他觉得那已并非是单纯的一部电影,他承载了许许多多更深层次的东西。
或许很多国家不会希望如此残酷,血腥而又真实的场景出现在电影院里,但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他也一定会做到。
他站在礁石上,冰冷刺骨的海水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他现在已经到了弗雷尔卓德,这里也在经历一场大变乱,几乎与恕瑞玛皇城的灭亡发生在同一时期的变乱。
那是由阿瓦罗萨发起的,联合了冰霜三姐妹中的赛瑞尔达,向忠诚于冰霜守卫的丽桑卓及她的部族发起的一场战争。
战火席卷了整个弗雷尔卓德,而他们本应拥有一场南下统一世界的机会,但是执着于追求自由与荣耀的两姐妹固执地点燃了烽火。
或许她们是对的,冰霜守护者的确是污秽的,是邪恶的,起码从力量属性的表现上来看是这样的;就算它们现在还没有开始自己的阴谋,以后却未必。
但是对那些生活在底层,为之驱策而献出生命,或者为乱军屠杀化作废墟的村庄,部族而言,她们又是错的,太多太多的人牺牲了。
艾翁带领几千名部落战士远航,试图逃避这场战乱,结果却只幸存下来了寥寥几人,而他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很微小的缩影。
历史上拥有野心或者说崇高理想的人,他们总是会驱策那些无辜的生命去为自己的信念与理想付出生命,这种想法很自私,但却说明了一些事情。
外在的强大的确很强大,但有的时候,内在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拥有一颗不被人轻易蛊惑,坚定而又不为外物所动摇的心脏,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小说中所描绘的穿越者是强大的,但他们是人,是普普通通的凡人,纵然他们拥有各种各样的金手指,完成了多么巨大的成就,实际上他们的本质仍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以往,张潮有时还会陷入到自我怀疑与无用的内疚当中,但是现在,他相信自己不会了,他的心在变得越来越强大,那是如同传奇般的意志与坚不可摧的信念。
他一个猛子扎到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像是一条游鱼,他任由海水送着自己向远方飘去,寒流南下,所以他便沿海南下,最终停留在了一片雪域的边沿。
海水将他冲刷到了坚固的冰层上,他在上面躺着,思索着人生所经历的一切,或许是成就太快,攀登太迅速,所以他有时会忽略掉他本应注意到的一些东西。
而这些现在看来,其实都是他一直所追寻的自由。
他爬起来,眼神一扫,水中跃出了游鱼,指间火焰升腾,油盐酱醋交错,不多时已然香气扑鼻。
他吃着烤鱼,在天寒地冻间,来到了恕瑞玛与弗雷尔卓德交界处的一处边哨,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满是积雪的房屋与那死寂的森寒冰冷。
他在这里停留了一天,一天过后,他站在了哨站的顶端,头顶还有一面属于弗雷尔卓德帝国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长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唱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是一首老歌,旨在送别,张潮很清楚自己在送别什么,不是送别阿兹尔,不是送别罗德大公,更不是送别森穆特之类的人。
他要送别的,是过去的自己。
“再见,恕瑞玛。”
“再见,弗雷尔卓德。”
默默地在哨站里抽尽了一盒烟,将烟蒂插在木质哨站上层层的积雪中。
张潮便御风而起,如同一只飞鸟,向天空中冲去。
现在的他早已不需要任何设备的辅助,也不再需要化作巨龙的形态就可以轻松进行长时间的快速飞行。
他在森穆特的身上留下了气息,所以没多久,他就找到了刚刚出海不久的森穆特,他们乘坐的是一艘三桅大船,恕瑞玛的船只都不适合远航,所以这艘船其实是恕瑞玛东部毗邻艾卡西亚的阿波罗尼亚公国出产的海船。
见到张潮,森穆特越发惊喜,但随着闲聊的深入,最终森穆特苦笑道:“阁下,我看到了,整座恕瑞玛顷刻之间就瓦解了。”
张潮点了点头:“那只小狮子呢?”
森穆特刚要说话,就听到船舱里传来了一声轻响,顿时一头毛绒绒的白色小狮子便如同闪电一般一跃而起,冲到了张潮的怀里。
“你要和我们一起回艾欧尼亚吗?”小狮子昂起头,很开心,它已经明白了无论是张潮还是森穆特,都是可以相信的好人。
张潮摇了摇头,拒绝了,只是很柔和地摸了摸小狮子的头,嘱咐道:“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森穆特是个可以相信的人,你们要互相扶持。”
他又转过头,对着森穆特说道:“你也用剑吧?”
森穆特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着:“对......但不算很好。”
张潮柔声道:“帮我一个忙,我将御风剑术传给你。”
......
三天后,张潮离开了,从此,艾欧尼亚有了第一个剑术道馆,它的名字叫做——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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