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之前说了什么?”
他语气平缓,眼神冷静无波,仿佛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半侧着身体,只有傅明华能看到他身前的变化,她又将脸挪开,压根儿没听到燕追之前问了什么。
“三郎说了什么?”
燕追脸上就露出怜惜之色:“是不是一路车马劳顿,不如回殿歇息……”
他话音未落,傅明华便连忙摇头,看他似笑非笑,挑了眉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心虚,低头作势要整理衣摆:
“三郎英俊秀颖,便看得发呆。”
燕追忍了笑,点了点头,目光里露出爱意,也不再逗她了:
“昨夜便来了。”他握了傅明华的手,沿着幽径往前走:“这郦苑行宫,我也是多年不来,提前一日前来,先认认路,也好带你四处看看。”说了这话,他转低下头,看着傅明华微笑道:
“一路急赶,便来不及与你写书信了。”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一副数日没有好好睡过的模样。
说来也是奇怪,他这句话既没有深情厚意,也没有半点儿缠绵悱恻的情话,可听得她却是一愣,心跳都停了几拍。
几句话缓缓说来,却将他一片心意坦诚在她面前,使她鼻尖泛酸。
“昨日到了,三郎便在行宫里转过了?”
他分明就是数日没有好好歇息,来了行宫又急于将宫内转过,只为领她四处看看。
她整衣裳的手一顿,燕追便点了点头:
“几乎都转过了。”
她就差点儿流了泪出来,有些哽咽道:
“你之前与母妃说,昨日晚间才到。”
他犹豫了一下,显然怕说了实话让她担忧,叹了口气,伸手搂她入怀,以指尖去勾了她的泪珠,只是越勾却越多,他脸上的冷静迅速土崩瓦解,几乎是有些慌乱的伸手去替她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
“几时到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她靠在胸前,握了帕子掩唇,不由便无奈道:“寅时三刻到的。”
若是寅时三刻才到,又要将诺大的行宫转过,怕是他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歇息的。
她是知道燕追喜欢她,但实在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样的无微不至,连这样的细小之处都考虑得妥贴了。
他在用他的方式哄她,讨她欢心,博她欢喜,傅明华抬头看他那双通红的眼睛,便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燕追目光柔和,低头去亲吻她眼皮,尝到咸涩的泪水。
她温顺的闭上了眼睛,他亲了又亲:“只是急着想见你。”
“下次不要这样。”她抽噎着,小声的道。
燕追点了点头,应她:“好。”
“我也想与三郎四处转转,不必你先寻了路,我要与你一道。”她又提了要求,燕追目光更柔,又应道:“好。”
“这样我会担忧的。”
“好。”
她每说一句,燕追便都应了她。
其实燕追的性格倨傲,他从不求人,也不喜人家求他,偏偏遇上了她便没了办法,她的要求都一一应允了。
“我答应你之事……”他应承得太多,傅明华不经意的问,燕追摇头:
“不好。”
她原是该羞的,却忍不住抿唇一笑。
那一笑便如一枝嫩生生的带露梨花般,带着清新的芬芳,迎面扑来,使得燕追也忍不住微笑。
碧蓝等人之前不敢往这边看,只是听着两人压低了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脚步声响起,转过身来时,燕追揽了傅明华的腰,边走边与她低头说笑,目光柔和,已经走了好几步远了。
“狩猎之后,我会陪你回洛阳,元岁之后再前往幽州。”
他一双细眉紧锁,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之色。
光是从这气度模样,实在很难让人看出他是驰骋沙战的战将,都说儿肖其母,他继承了崔贵妃的风华,又有燕氏一族特有的眉眼如斧刻刀削般的俊朗,气质高雅,神态矜持而冷淡,有些傲慢,根本不见粗鲁与凶悍。
只是他目光如剑,杀意凛然,数次立了战功,如今手下掌控幽州、莫州、范阳、益州及鄯州的大权,大唐重要的排兵之点,却已经不知不觉间已有大半掌握在他手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嘉安帝立他为储君,怕只是时日早晚。
傅明华有些欣赏的望着他看,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并没有掩饰勃勃的野心,提及权势时的自信更是使他魅力倍增。
“秋猎之时,想要什么?我猎来送你?”
他不再说政事,含着笑意低头问她,强大的自信不肖去用语言来说明,举手投足间便已展现得淋漓尽致。
“什么也不想要。”她摇了摇头,将他手握得更紧:
“我只想要你。”
燕追便将眉眼都舒展开来,眼中的冰雪融开,笑得十分恣意:
“不用想,我自来就是你的,只是你的。”
他说完,又诱惑她:
“还想要什么?你可以多想一些。”
燕追鼓励着,傅明华转头看他:“这样可不行。”她摇了摇头,笑意盎然:“三郎太纵着我,将来怕有朝臣腹议。”
她话里意有所指,燕追听了出来,不由便扬了扬眉梢,凤眼中眼波流转,似笑非笑:
“我愿意。”
他性情霸道,意志力又强,不会受人左右。
又不是燕信那样的废物,事事听由旁人拿捏。
傅明华抿唇微笑,不再说话。
两人走了一路,她低头看到裙摆边上不知何时,沾了几粒苍耳,之前一路行来时倒未发觉。
她皱了眉,停下脚步抖了抖裙子,不远处碧蓝几人看到这情景,正要上前来替她摘除了,燕追却蹲下身来,伸手去替她摘。
他神情自然,仿佛只是天经地义一件小事般。
这样的动作却将碧蓝几人吓了一跳,连傅明华都退了两步:“三郎……”
“只是沾到了些许苍耳。”
他微笑着将这些苍耳取了下来,她穿了绣了鸟雀的灰蓝色长裙,轻纱一重一重的,好看倒是好看,但是极易沾了苍耳等物。
郦苑这里,种植的花草不少,此时又正值苍耳成熟的尾季,裙边便沾到了一些,他站起身来,没有说话,却与她换了个方向走,得了美人儿露齿一笑,便又将她手握得更紧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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