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流落街头
哪料想这黄县的情况与曹燧他这些同年同乡所说的不同,什么二王一张现在都已经是昨日黄花了,现在柳鹏柳典史才是黄县真正的土皇帝,曹燧觉得自己差点跟宋洪亮一样跳进了火坑里出不来,他当即问道:“那卫公既然早已知情,为何一定要让我去收拾这柳鹏柳大少?”
卫启越当即笑呵呵地说道:“曹大人您这就说错了,如果我不是特别提醒你,恐怕现在你已经麻烦大了,毕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曹大人您多半是拿龙口开刀,烧来烧去难免就要引火烧身了。”
曹燧不得不承认卫启越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到黄县上官新任肯定是要放上三把火,先拿县内的豪强势族开刀立威,第一个多半会拿没听说过名字的柳鹏下手,到时候只要得罪了柳鹏就肯定是引火烧身,一看到宋洪亮的下场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虽然他是举人出身天生高贵,跟宋洪亮这种酸秀才不可同是而语,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宋洪亮没把柳鹏往死里得罪,只是想谋夺和丰仓的一份基业而已,自己到黄县去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柳鹏的老巢,这是要断了柳鹏的后路,自己随便有什么举动那都是捅了马窝蜂,性质比宋洪亮严重一百倍。
宋洪亮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柳鹏甚至可以允许他在登州四处活蹦乱跳,可自己若是跟柳鹏撕破脸了,那不要说保全性命,有些时候还可能祸及家人,一想到这些问题,曹燧这个新知县就苦笑道:“卫公,你难道是让我弃职不就任吗?”
卫启越虽然不知道“登州沦亡痛史”这部揭贴是出自柳鹏之手,但也是把柳鹏恨到了骨子里:“曹知县,你若是想在黄县办出一番事业,那肯定就要跟我们衡王府好好合作才能斗倒这柳贼,不然您在黄县作个任由柳鹏这小典史随意摆布的知县,又能有什么意思!”
“那倒是!”曹燧是举人出身,自命甚高,到黄县担当知县更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掌握如此重大的权力:“我可是堂堂一县知县,名正言顺的百里侯,黄县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才行,怎么任由一个小典史摆布,只是衡王府要怎么斗倒这柳典史?”
卫启越早就想好这个问题,当即答道:“要把这事情办好实际也好办,只要把柳鹏调出黄县就行,调得越远越好,最好是调到外省外府去,这柳鹏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不过这事还得借重曹大人和登州府的力量不可,你到陶知府面前哭一哭闹一闹,说跟柳鹏没法共事,请他把柳鹏调到外地去,陶知府为了官场上的体面,多半会答应你的要求。”
曹燧当即想到了一个天大的破绽:“对啊,这柳典史是黄县土著,他不但不能在黄县作官,也不能在登州府任官,他得回避啊!”
按照大明的制度向来是“南人官北,北人官南”,位置越重要,回避制度越严,象黄体仁、陶朗先这两任登州知府,一个是松江府上海县人,一个是嘉兴府秀水县人,都是南方人到山东来担任知府这样的要职。
但是位置越不重要,回避制度也越宽松,曹燧是北直隶景州人,虽然也是北人,却能调到邻省山东来担任知县,象仓官、巡检、典史这样的位置,本省人就可以在本省任职,但地域回避再宽松,最基本的底线也是本省隔府任官,绝对不能逾越,可现在柳鹏不但在本府任职,甚至还在本县任职。
只是说起这件事,卫启越当即就说道:“可问题在于,柳鹏他不是实授官,而是在本府本县署职而已,他实际并没有官身,是陶知府硬生生把他从吏员中提拔出来署职和丰仓副使。”
说到这,卫启越有点难堪起来,宋洪亮实授和丰仓副使这件事还是他手上办砸的,他作梦也没想到,衡王府这么一折腾,不但没把柳鹏从和丰仓赶出去,恰恰相反,让柳鹏有机会回黄县去担任典史,给衡王府造成更大的麻烦。
只是这其中的内情他不会说出口,他只是说道:“本来陶知府虽然让柳鹏在和丰仓署职,却一直不愿意让他回黄县去署职,都是那位刘知县坏事,知道自己要走了就收了柳鹏的好多好处,一定要让柳鹏回黄县当个署职典史去,陶知府实在争不过刘知县,只好让柳鹏回黄县去了。”
“没错,得把他调走,调走外府去!”曹燧曹知县觉得自己已经想到最好的处理办法:“回头我就去找陶知府,有个同年帮我给陶知府写了一份亲笔书信。”
这是曹知县带到登州的杀手锏,他这个同年是他的生死之交,跟陶知府同样也是生死之交,因此他原本并不准备现在就拿出来,准备在黄县站稳了脚跟再慢慢拿出来打对头一个措手不急,但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决定现在直接亮出这杀手锏。
曹知县和卫启越又商量了若干细节,两个人觉得只要陶知府点头一切都好办的时候,却听到外面的管家十万火急地赶过来禀报:“老爷,宋洪亮宋老爷又回来了!”
“他怎么又回来了?”
卫启越刚刚打发了宋洪亮,对于天天上门催命的宋洪亮已经不厌其烦,但是又不得不费尽心思应付宋洪亮,因此他只能朝着曹知县说道:“曹大人,我刚才就说了一定要用巧劲事情才办,这宋副使孟浪至极,还没上一任直接就带着十几个莽夫冲到和丰仓的公事房里去想把柳鹏赶走,结果就把自己送到柳鹏的刀口去,所以我们不能孟浪,您只要在陶知府多说几句管用的话,就能这柳鹏赶出了黄县赶出登州去。”
卫启越并不说这宋洪亮大闹和丰仓本来就是他的主意,曹燧却深以为然,觉得纯粹是宋洪亮太胡闹坏了大事,只是他看到宋洪亮的时候,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宋副使,你这是怎么了?”
宋洪亮现在可以说是狼狈极了,一脸疲惫,浑身都是尘土,身后还带了一个大胖子,他一进门就朝着卫启越说道:“卫翁,还有曹大人,你们俩得为宋某主持公道啊,我可是替衡王府办事才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卫翁你如果再置之不理,任由宋某流落街头的话,以后还有谁肯出来替衡王府效力!”
实在是任由一位替衡王府效力的仓副使流落街头这罪名太重,卫启越觉得自己根本担当不起,这件事如果传出去,那整个登州府恐怕就没人敢与衡王府合作,因此他当即大惊失色地问道:“宋副使,这是怎么一回事?”
曹知县也插嘴说道:“是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洪亮不由满脸委屈地说道:“这段时间,兄弟一家人是在客栈暂住,就在刚才,客栈的狄掌柜说是他们客栈接下去有人包下客满了,不能再租给兄弟了,兄弟出来跟他理论几句,结果倒好,他带人直接就把兄弟赶了出来,连兄弟的行李都被他直接扔到大街上了!”
说到这一点,宋洪亮那是委屈极了,他知道自己在登州四处奔走企图讨一个公道,肯定会引来柳鹏的报复,没想到柳鹏的报复如此来得猛烈:“兄弟们又找了几家客栈、酒家,听说宋某的名字之后,都不愿意让兄弟住进去,兄弟这一家几十口人眼见就要流落街头了,连口热菜热饭都吃不着了!”
说起来当时的情形,宋洪亮泪水一下子流下来了,实在是当时的情形太难堪了,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管掌柜还是伙计,看他的眼神都跟看死人差不多,现在几十号人还在大街上没着落,连个睡觉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更糟的是,宋洪亮跑了好几家客栈、酒家,人家连门都不让进,堂堂的登州和丰仓副使,连住个店都住不进去,宋副使觉得自己要成整个登州官场的大笑话了,连跟着他来登州一起发财的亲戚朋友都开始说起风言风语来。
而宋洪亮说“一家几十口人”,曹燧就明白他不但是把一家老小都带过来发财,甚至还把亲戚朋友甚至乡党都带到登州肯定发上一笔大财,哪料想遇到柳鹏这个刺头,不但财没发成,反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他当即在旁边帮忙出主意:“卫翁,你这里能住多少人啊?恐怕住不下几十号人啊?”
现在轮到卫启越急了,他可不想引火烧身,当即问道:“你不是住常夜号吗?狄掌柜可是有着徽宁商会的后台啊!”
“可是人家还是惹不起柳鹏柳大少啊!”说话的是跟着宋洪亮过来的那个胖子,他告诉卫启越和曹燧:“实际狄掌柜这人向来就不靠谱,只会欺软怕硬,别看他有徽宁商会撑腰,真正一遇到什么大事跑得比谁都快,这次把宋副使赶出来,实际并不是柳鹏这贼子拿的主意,是狄掌柜自己吓自己被吓着了,听说宋副使得罪了柳鹏这贼子就连魂丢了,直接就把宋副使打出来,又把宋副使的行李铺盖丢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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