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驿递之撤
实在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他们根本想不通为什么柳鹏会等到朝廷下手整治驿递的时候才会出手,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倒是后世的史学家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信王初立,其时众臣未附魏客凌虐,建奴入寇官民疲惫,时人皆谓当吊民伐罪之,柳海北谓朱明三百春秋德业犹存,建奴以蛮夷而略中国,故不可伐……”
“未几,陕甘大旱兵民皆变至十数万,官军败绩城多失陷,齐鲁群贤皆谓此伐国之时,柳海北谓吾不作寒门恶客,义不伐丧,此不应伐……”
“后朱明又有五年复辽之议,故诸地豪绅欺凌海北生民,其时破家者有之灭门者有之,山东商民不堪凌辱上书请以攻伐,柳海北仍谓大江南北皆炎黄子孙,自当一视同仁,虽有纷争死伤宜修德业加以教化,不可以小故而兴大兵,故不当伐。”
“未几,朱氏又有裁撤驿递之议,柳海北大喜言明氏既不修德则天下共争之,驿递虽小事,一叶落而天下秋,驿递停而京师省城府县皆在万里异域,故可兴兵也!”
只是大家没有史学家的这种认识,而那边杨广文倒是如梦言醒地脱口而出:“督抚大人说的是最近毛羽健要求裁撤驿递以节支每岁百万之金的事情?”
别人或许不知道朝中有这一场政争,但是杨广文毕竟却是做过一任驿丞的人,对于驿站系统的事情最清楚不过了,所以才知道朝中有这么一场激烈的纷争。
柳鹏也没想到大明朝为了开源节流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驿递上面,不过对于海北镇来说这是一件好事:“等朝廷把裁撤驿递的事情给办妥了,就是咱们戮力同心的时候。”
虽然大家都到时候还没有明白为什么要等到朝廷对驿递系统下手柳鹏才肯发动,那边杨广文已经脱口而出:“是这么一回事。”
他既然做过一任驿丞,自然最清楚的驿站系统对于一个大帝国日常运转的非凡意义。
虽然杨广文已经不干驿丞好多年,而且他掌控的青州府更是几乎完全脱离了朝廷的控制,但是山东甚至两直隶驿递系统的老人却依旧把杨广文看成自己的最大靠山,只要朝廷有什么相关的风吹草动,杨广文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虽然驿递系统看起来不起眼,驿丞甚至是一个杂职中的杂职,过路大人物们谁可以欺负驿丞一番,可以说是最不受重视的官员之一。
而且这些朝廷由于财政原因对驿递系统越来越不用心,驿递铺已经成了朝廷甩给地方的重要包袱,很多驿递铺原定归属于中央财政支付的驿递铺是裁而不撤而由地方政府被迫接手下来,在海北崛起之前的东三府这样的例子皆是。
在这种情况下,中央越是裁撤驿递,地方运转驿递系统的压力就越大,甚至到了地方都无法支撑驿递系统完全崩溃朝廷指挥不灵的情况。
虽然伴属着几百年的运转,驿递系统已经形成了一个既得利益集团,只是这个既得利益集团的力量不象漕运集团那样有力,所以这次朝廷这次对驿递系统的裁撤很有可能获得成功。
但是对于驿递系统的裁撤越成功,帝国的崩溃就会来得越快,因此杨广文觉得柳鹏的判断一点都没错,他又补充了一句:“朝廷如果真对驿递下手的话,那恐怕是真要完了!”
而听到杨广文这么说,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那边沈滨已经多问了一句:“这么快发动,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而那边马立年也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啊,这件事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我觉得下面的心思还没彻底转变过来。”
如果在确定发动之前,这些海北军的最高层是迫不及待,恨不得明天立即发动,而现在听说行将发动,这些海北军最高层反而变得犹豫起来不决起来,觉得准备的时间还远不够。
倒是钟羽正这位万历朝的进士颇有宰相气度:“都按督抚大人的安排去办便是,再说了,虽然有这么一个上奏,但也不是立即就能发动, 以咱们朝廷的效率,这件事没几个月没办法定下来,就算是定下来,也得几个月时间才能把落实下来。”
钟羽正毕竟是做过吏科都给事中的人,对于大明朝的行政流程了解得很清楚,裁撤驿递这件事由于触动了既得利益集团,是一个颇难落实的事情,所以从决策到落实非得数月甚至十数月的时间不可,事实上如果不是面临财政崩溃的边缘,裁撤驿递的事情就是几十年都办不下来。
大家听了钟羽正这么一说,都放下心来。
之前大家之所以看起来迫不急待,是柳鹏始终没敲定一个具体时间,他们心底根本没底,而这件事的风险似乎又得大得惊人,随时可能错过了天賜良机,所以千方百计地催着柳鹏下决心。
可是柳鹏一旦下了决心,他们反而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好准备,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头绪,即使抓紧时间也来不及总是希望最终的时间能再缓一缓,只是柳鹏现在并不会理会大家的这种情绪,一旦发作那就是历史的车轮碾压过来,容不得大家犹豫决定。
“反正大家在这件事都不许打马虎眼,谁若是在这件事犯了错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都给我抓紧了!”
那边却有人开口说道:“是得抓紧了,我现在发现有一件大事还没有去做!”
说这话的是坐镇莱州的姚玉兰,那边谷梦雨当即说道:“不知道姚姐姐还有什么事情还没有着手去做?”
姚玉兰一脸微笑地说道:“自然是大开杀戒……有些事情实在拖得太久了,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宅心仁厚的时候了!”
这一刻姚玉兰话里已经是杀意冲天,但是她的神情却是跟去菜场买了一个小菜差不多。
在海北镇起事之前,有些事情她得抓紧办了。
五年复辽对于大明来说即使是饮鸩止渴,或者“聊慰圣意”拿来糊弄崇祯皇帝,但是在短时间内取得了相当的刺激效果,至少是大明朝的一次回光返照,既然整个大明朝的资源都尽可能拿来供拿关宁军,现在关宁军突然变成有活力起来。
而袁崇焕也是成了真正的朝中红人,不管是皇帝还是司礼监或是内阁、六部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袁崇焕身上,大家觉得即便完不成五年复辽的大任,但是袁崇焕只要把战线稳定下来,那就是奇功一件,大明终于拖过建奴的一天。
只是对于袁崇焕来说,建奴虽然是关宁大敌,但是海北镇是一个更为麻烦的对手,所以他对于现在前来传递消息的周杜达不胜欢迎:“柳小贼居然无法无天到这等地步,自然是早已存了无父无君之念,不知道衡王府与鲁王府有什么对付海北贼的办法?”
衡王府与鲁王府这些王府可以说是海北崛起的最大受害者,因此袁崇焕对于这件事特别重视,甚至亲自接见了这位衡王府的内使周杜达。
只是周杜达也是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衡王与鲁府已经处于海北贼刀枪之下,根本动弹不得,如果说能有作为,也那只能寄希望于德府了!”
不管是衡王府还是鲁王府都是处于海北镇的辖区之内,因此这些年海北镇对于这两处王府也可以步步紧逼,用尽一切办法限制这两处王府的扩张与发展,特别是近年来更是多了几分血腥意味,德衡两府各有若干名子弟与核心人物莫名奇妙地死于非命。
袁崇焕虽然对于这两处王府寄以厚望,但是也知道光是依靠这两家王府本身根本无济于事,因此他问道:“那东鲁有何人可以力挽狂澜!”
本来德王府可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袁崇焕知道祖宗家法也知道朝廷对王府猜忌之深,如果说藩王花天酒地可以被称为贤王,那么整军备武就是意图不轨,即使如今已是乱世中的乱世,但是这条法则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在德王寄越多的希望,那最终结果只能是失望越多,而且他也知道衡王府不会平白无故派周杜达这么一位内臣过来联系,他们除了诉苦与哭穷之外,应当还有解决办法的方针。
而周杜达果然没让袁崇焕失望,他当即说道:“这次之所以不远千里前来拜见督师,是因为柳贼行将自取灭亡,希望督师给以名义方便义兵行动!”
现在袁崇焕是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蓟辽督师,如果说蓟辽理论是袁崇焕的基本辖区,那么海北镇的登莱就属于袁崇焕的兼管范围。
虽然袁崇焕既管不到登州也管不到莱州,但是他这个名义仍然十分有用,而袁崇焕当即问了一个关键问题:“现在柳贼与海北仍然没有用崇祯年号吗?”
这是代表正统与非正统的关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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