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手表,白秀梅立刻就借口有事,快步离开。
那动作快得让云画叫都叫不住。
跑步回去之后,时间也还早,云画给两个小子喝了水,又教给他们了一些招式动作,而后,让两个小孩自己练习,她则去做饭。
刚吃过早饭,外面就有人叫她。
“林知青,在家吗?”
云画让兜兜过去开门。
“妈妈,是章姨姨。”兜兜说道。
云画想起来了。
兜兜口中的章姨姨,名叫章雅秋,也是城里下乡来的知青,跟林云画的关系很好,当初村小学还没有撤销的时候,最开始是选了林云画去当老师的,但林云画愣是把当老师的机会让给了这位朋友,章雅秋。
这个年代,农村的活真是又脏又累,一般的城里男人都受不了,更别说是女孩子了,而当老师,无疑是体面又轻松的活计,关键是给的工分还多,不知道多少知青为了这个活抢破头。
当初林云画可是把这活让给了章雅秋的。
孩子们也都知道章雅秋是妈妈的好朋友,可孩子们却并不太喜欢这位章姨姨。
兜兜还好一点,比较迟钝,但是嘟嘟,自从章雅秋进门之后,他就一直在盯着这个章雅秋,眼神警惕。
好在章雅秋的注意力都在云画身上,没顾忌到嘟嘟。
“画画,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公社,真没想到你这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章雅秋一脸难受地看着云画,“对不起,你最艰难的时候我没陪在你身边。”
“没事。”云画笑了一下。
章雅秋看了看孩子们,又看了看这三间堂屋,她低声说:“画画,你拿到了建清的抚恤金,怎么要在这儿盖房子?盖了房子,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留在这儿?你真傻,应该拿着钱回城的,就算没介绍信,也有办法弄到火车票!”
云画忽然想起来了。
章雅秋就是狂热的回城党,下乡这么多年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要回城,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回城的事情。
云画变成林云画的时候,林云画原本是要回城的,就是被章雅秋给说动了,林云画以前在城里有一个喜欢的人,初恋白月光的那种,只是因为下乡而分开,林云画心中其实一直都没有忘掉那个男人。
章雅秋也一直都支持林云画和那个男人,甚至不断地告诉林云画有关那个男人的消息,鼓励林云画追求自由的爱情。
林云画就是那样被她说动,想要回去看看,多年未见过父母了,回去看看父母,顺便……
毕竟这个时候唐建清已经死了,林云画身上的道德枷锁也解除了,章雅秋告诉她这不算出.轨,毕竟丈夫已经死了,她也苦了自己这么多年,应该为自己的幸福考虑。
林云画被说动了,也是巧了,城里那边家里也给她来了信,说是能给她安排工作,她就想先回城看看,如果有办法的话,就再回来把俩孩子也接到城里去。
只是没想到……
林云画会被老太太给推得摔一跤,磕到头,就这么送了命。
再醒来,已经变成云画了。
林云画为人单纯,对这位一心为她着想的朋友章雅秋很是信任,但在云画这边却不行。
云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总觉得这个章雅秋很奇怪,就是个搅屎棍一样。
在章雅秋的努力“帮助”下,林云画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初恋,即便是结婚了,心里也一直记挂着初恋,尤其是在唐家过得不顺心的时候,章雅秋都会跟她感慨,如果她嫁给初恋的话,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在唐建清还没有死的时候,章雅秋就不断地跟林云画提起回城的事情,想各种各样的办法,但是林云画道德观念比较强,她已经结婚了有了孩子,她允许自己心底不忘记初恋,但行动上她很是死板,怎么都不肯抛夫弃子回城找初恋。
不过在章雅秋的努力之下,林云画心底对初恋的感情却是一点儿都没淡。
当唐建清死了之后,林云画就像是被打开了枷锁一般,心底的那份念想被完全释放出来,章雅秋又在敲边鼓,林云画就被说动了。
不过林云画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抛弃两个孩子,她就只是想回城去看看还有没有可能,想安顿好了再接孩子……
云画不可能去指责林云画什么,在她看来,林云画的一切反应都很正常。
倒是这个章雅秋,太奇怪了。
云画有些想不清楚,章雅秋那么热心肠地想要让林云画回城跟初恋复合,是有什么目的。
对朋友好?
正常人可不是这么个好法!
这会儿,章雅秋又来劝说林云画回城了。
云画摇摇头,“我都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有俩孩子,我……我跟他早就没有可能了。雅秋,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那怎么行!”章雅秋急了,“你那么爱书航,以前顾忌着自己结婚,现在唐建清已经死了,你和书航之间再没有任何障碍了,为什么要放弃?”
云画抿唇,“我是结过婚还有孩子的人。”
“书航不会嫌弃你的!”章雅秋斩钉截铁地说道,“书航也爱你的,他说他很快就要离婚,他跟他老婆的婚姻你也知道的,完全是情势所迫,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的,他最爱的还是你。他也说如果你回城,他一定会帮你找工作,也会尽快离婚的。”
云画看了章雅秋一眼,“没那么简单,我还有两个孩子呢。”
“孩子我帮你看,你可以先回城,等你和书航的事情稳定之后,条件允许的话,再把孩子接回城。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当亲生的看待。”章雅秋说。
云画微微眯眼,接着就低下了头:“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了!”章雅秋的情绪有些激动,“你听我说,一定要赶紧回城,书航说了会等你,可他能等你多久?再说了,现在多少人为了一个回城名额抢破头,你要抓住机会,不然,就真的要在这穷乡僻壤窝一辈子了!”
“那你呢?”云画看着章雅秋,“你就没为自己考虑考虑?你家条件比我家更好,你怎么不回城?”
“我……”章雅秋抿了抿唇,“我也回城,但不是现在,我还要帮你照看孩子们呢。”
“那太拖累你了。”云画斩钉截铁地说,“雅秋,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我绝对不能再拖累你!”
“我不觉得拖累!”章雅秋赶紧说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为你做什么都行,当年你把当老师的名额让给我,现在我也要帮你照顾孩子,让你安心回城!”
“不,雅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忍心拖累你!”
云画坚决推辞。
章雅秋真是气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无论她说什么,云画都坚决不让她再为自己付出。
劝了半天,把自己给劝了一肚子气。
章雅秋不由得说道:“画画,我听说你前些天猎了一头大野猪?支书说你是头号功臣,给你分了不少肉。”
云画点点头,“是。”
“那……咳,画画你也太有本事了。现在想吃口肉真难……”章雅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难过地看着云画。
如果是以往,云画立刻就会把她分到的肉拿出来给章雅秋,章雅秋推辞一下,只要一点点,云画不肯,非要全都塞给她……
章雅秋仿佛已经看到了肉。
她期待地看着云画。
而云画,则是满脸的歉意:“对不起啊雅秋,我们母子三个是被赶出唐家的,净身出户,唐家没给我们分任何粮食,俩娃实在是饿得不行,碰巧猎了那头野猪,支书给分了点肉,我想着没有粮食,只能先吃肉填饱肚子了,但那点肉也不经吃啊,昨天晚上就吃完了,今早就还没着落呢,俩娃饿得不行,雅秋,你那还有粮食吗?先借我一点,我宽裕了马上就还你!”
章雅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画:“你说什么?肉吃光了?那么多肉,你们娘仨这几天都是吃肉的?”
“是啊,没粮食,只能吃肉了。”云画叹了口气,“那肉肥腻腻的,我还怕俩小家伙不好消化呢。还是粮食好。”
章雅秋的表情都快要扭曲了。
谁家没粮食吃的时候,专吃肉?!
那么多肉,才几顿就吃光了?
“雅秋?”云画又叫了好友一声,“有细粮没?先给我十来斤就行,嘟嘟吃了大苦头,身体还没好呢,光吃肉也不行,得吃点细粮。我肯定还你的!”
“……”章雅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点,“我那也没粮食了,姚佳佳这胎又生了个女儿,她婆婆和她男人连饭都不给她吃,我把粮食给她了。”
姚佳佳也是个知青,当初下乡之后也是不想干活,自己挣到的工分都不够吃饭的,看林云画嫁了人后就有男人养着,工分挣不挣都可以,姚佳佳就也想找个人嫁了。
一般庄户汉子她看不上,看上了一个读过书相貌堂堂还很爱干净的,可结婚了之后才知道,丈夫也是个懒汉,一家全靠公公婆婆挣工分,婆婆为人又特别厉害,姚佳佳吃尽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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