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日色暖暖,红梅浮香。
若不是灾事,这冬日风景是很赏心悦目的。
杨守备坐在暖室内的摇椅上,看着院子里的白雪红梅,眯着眼睛想事情。其身旁有美貌的妾室跪伺,涂抹了丹寇的、雪白的手将糕点送到他口里。
“这松子蜂蜜糕,怎么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杨守备咬了几口就皱着眉头将嘴里的糕点给吐了出来。
妾室忙的让丫鬟打扫,她自己则娇嗔的搂着杨守备肩颈,娇滴滴的道,“何止是松子蜂蜜糕不行了,好几样糕点都没了,他们说是米粮买不全了。缺了些材料,自然糕点也就不那么可口了!”
“是这个理!”杨守备闻言笑了起来,并不恼,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头,“米粮铺子高价售卖的米粮,到现在也是时候要光了!原还有些乱民都要抢米粮来着,但有本官在,怎能容他们趁灾行乱呢!就这一点是上,那曹大人得感激我的啊。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突然就变好的曹大人,没了米粮、又被人指责猜度,哈哈接下来他要如何安置那些灾民了!这人啊......”
杨守备翻了身,侧躺着看着妾室,伸手搂住她的小腰身,笑眯眯懒洋洋的道,“这人啊,什么都有的时候,就还能算是个人。但什么都没有了、活不下去了,好端端的人,就不再是人了!”
妾室并不懂这些,但老爷说的,自然都是有道理的。她乖巧的点着头,“老爷说的就一定都是对的!”
杨守备心满意足的哈哈大笑,伸手捞起妾室,心猿意马已起......
这边曹知县确实焦头烂额,灾害的人数已有了初步统计:赤石城人口四千左右,其中居住在城里的有三千二百七十三人。目前统计得受灾严重的有近一千八百来人,多集中在贫民较多的西城和南城。
近二千张嘴啊,还不说城外的受灾人数还没有统计。
这二千张嘴要吃的喝的,至少得有米粮八千石,加上刘富户那取的、鹿鸣小姐送来的、各家大户那征集的,想到各家大户,曹儒恭骂了句脏话。
各大户确实给他知县脸面送了米粮来,但多是发霉的、或者有的是空壳根本没有米芯,棉絮也都是破烂的一股子腐味的。
他们这些人还说,他们给的都是好东西,怎么会好的变成坏的了,定然是衙门里出了问题。
衙门的问题,不就是说他曹儒恭动了粮食的手脚吗?真是,睁眼说瞎话。
至于药院那边,并没有给予,只说他们会直接救济灾民,派送米粮和药物。曹儒恭也不好说什么。
“大人!”心腹忧心忡忡的进来禀告,他说的是曹儒恭最不想听的话,“城外的灾情也统计出来了,受灾人数约在一百三十人。这部分人,如何安置?还有,咱们的存粮,不多了!”
......
“咱们的存粮不多了!”鹿鸣拢着手,看看库房的米粮,忧心忡忡的叹息。
初知大灾会来,鹿鸣是慌乱的,她不知道面对影响里的大灾,渺小的自己能做点什么。后来听了九象的话,她细细的考虑了,认真的去准备了。
她将能购置的米粮都购置到手了,甚至花费巨金购买下了米粮铺子里大半的粮食和原本运送到这里的米粮。别人不知道这消耗了鹿家多少钱财,林掌柜却是知道,老阿婆也很清楚。
她将能准备的粗面、糙米、野菜、药物甚至能吃的秸秆也都准备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浪费米粮,而是以保证人存活为基础,在米面里添加进野菜糙米能粗野食物,以此让灾民们能有更久的吃食。
她将自己大部分的粮食捐给曹知县,她知道曹大人不是什么好官,但影像里有曹知县为民奔走的辛劳、就算最后他被朝廷以赈灾不利被革职查办,也依旧得到不少灾民们的跪拜,可见官风不正的曹大人在赈灾事上是能站在一条线上的。
可是现在看来,她做的准备还是不够,她的影像里没能遇见灾民究竟有多少,她已经想的足够的多了,她实际灾民却更多。她原本以为大灾当前,会有更多的人出来同心同力、捐衣送粮,但实际上并不是。
曹大人是召聚了各家大户,那些大户的确也是拿出了米粮,但到最后,粮食和棉衣,什么都是坏的。
曹大人指责大户们的不义,各家大户则是指责曹大人私吞了他们捐献的东西。到底是谁对谁错,民众哪里分辨的来。若不是鹿鸣提前预知部分关于曹大人的情况,只怕她是会觉得是曹知县私吞了救命的好米粮。谁叫曹大人的风评并不如何好呢!
“你怎么打算?”九象同样拢着手,站在鹿鸣一侧。
他眼前的这个女子,他曾是不屑的。她的生死,在他眼里和掉了跟松毛一样无关紧要。但他融合在这个世俗里,在人前,也就免不了要有世俗的交道,他和鹿鸣的谈话,无非就是世俗的交道。最后他的提亲、他来当车夫的玩笑,到俩人相处,也是世俗的玩意。他的母亲需要他这样做,他就这样做了。
但此刻,九象的“世俗交道”出现了些偏差,短短数日相处,他发现了这个女子太不普通了。她也普通,有点胆大又有点羞涩,微微醉的话,会说起来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她的笑总是浅浅的。这和绝大多数的女孩子是一样的。
但她又不同。神示来临,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作打算,她也囤米买粮。大家以为她是要挣一笔灾难钱,可灾难下,她将米粮都捐了。
她一开始忍受着旁人的辱骂和羞辱,给他们吃猪狗不吃的东西。那时候谁都不理解,包括他九象。但现在谁都觉得她之前做的一切是那么的英明。她的隐忍让更多的人得以活命。
然后是一天前的救人!九象听说这个鹿鸣小姐是在药院读书的。但外族女子在药院读书为的什么,谁心里不清楚呢?就算她真的认真努力,学有大成,可那时候,是开了胸膛再加以缝合啊!
四周都是鲜血,她就端正冷静的坐在妇人身旁,一针一引,稳稳定定。就是那般时候,她还喝了大碗的酒,也没见她醉到,反而眼神愈发的晶晶亮。
那时候的鹿鸣小姐啊,九象此刻想想,都觉得.....真不是一般女子。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鹿鸣一扭头见九象怔怔的看着她,脸微微一用,一噘嘴道。
“你好看,就多看看!”九象并没有移开视线,也不脸红,依旧那么看着,嘴里很是平静的道。
鹿鸣的脸则是更红了,“还真当你不会甜言蜜语呢,你瞧,这句你好看说出来,你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可我并不觉得这是甜言蜜语啊!”九象仍是一本正经,“花好看,我也说好看,你好看,我也说好看,一眼的道理啊!”
“不跟你贫了!”鹿鸣气的一跺脚,转身朝外头,声音则是继续传来,“你刚不是问我什么打算吗,你跟我一起出门一趟呗!”
“好!”九象嘴角勾勾,抬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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