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只说出这一句话就又昏死过去了,妇人们就都去看鹿鸣,她们只见鹿鸣小姐一时间并没有动作,而且神色显的很是无措。
人命关天,妇人们就一咬牙,立刻的挤开鹿鸣,开始拍打钱氏的脸,要叫醒她。钱木生先是呼唤妻子,然后对着鹿鸣磕头求她救命。
他是见过鹿鸣救治那被木棍扎穿心口的妇人的!
“钱大哥,我......。”鹿鸣也想哭,她也想帮忙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做啊。上次脑子里有个声音出现,身体发热起来,可是现在她既没有身子发热也没有什么声音出现教导她如此处理眼下的危急。
好在这个时候,九象和海棠赶来了,他们也带来了赤石城里最好的接生药婆。鹿鸣松出一口气,让药婆赶紧的看钱氏的情况。
然而这个药婆在不急不躁的检查后也并没有更好的主意,药婆是很镇定的道,“是臀位,保大还是保小,只能选一个!时间不多了,一刻后需要决定,不然一尸三命!”
一尸三命,所以所肚子里是二个孩子!
钱木生一下呆住了,他努力奔走,想不到还是要作出残酷的选择。他想要孩子,可孩子他娘怎么能舍弃!他也想要妻子,可孩子也是他的心头肉啊!而且还是二个孩子!
偏偏这个时候药婆垂着眼帘还补了句,“按照眼下的情况,你若是选择保大,你们以后只怕是不能再有孩子了!”
“木生,保孩子,保孩子!”意识再次恢复的钱氏吃力的伸长了手,声音微弱的道。
钱木生快速的走过去,蹲在床边,他的双手合围住妻子的手,无助的哭泣起来,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呀----出血了!”这个时候,突然一名妇人大叫起来。众人纷纷朝妇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钱氏下身遮掩的白布上染开了黑红的血来。
“快,保大保小,来不及了!”药婆提高了嗓门催促钱木生作出决定,神色却始终不急不躁。
钱木生也明白自己不能迟疑了,他张开嘴,心里无比的沉重。
“保,保,保大!”钱木生似是拼尽了一身的气力,这才说出决定。话一说完,他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钱氏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落,嘴巴里还在喊,“不,保孩子,保孩子!”
这边药婆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齐来,鹿鸣等闲杂人等则被请到了房外。
一盆盆清水端进去,“用力,再用力!”的药婆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不能昏过去,弄醒她,拿刀扎她.....。”
“拿人参给她灌......。”
屋子里,一片兵荒马乱。
屋子外,钱木生面色惨白,手脚冰凉。几名妇人担忧的相互握着手,咬着唇。九象看不清楚神色,双手环抱胸口依墙静立,只眼睛时不时的去看一眼鹿鸣。
鹿鸣拿手在敲脑袋。
是的,鹿鸣的手在敲打脑袋,她的身体微微有些热,但脑子里那些个嘈杂的声音却并没有出现。鹿鸣此刻是希望这个声音出现的,这样,也许她能帮到钱氏的忙。
屋子里,突然的传来咣当一声响。这声音传到屋外,就像是砸在众人的心头。尤其是钱木生,几乎是一下就跳了起来,整个人的脸色更不好了。
药婆则急急的出来,二手上面都是殷红的血,她皱着眉头,严肃的看着钱木生摇头,“不行了不行了,大的保不了,小的只怕也保不住.......大的已经昏死过去了,怎么都弄不醒来......要么剖腹,取子!”
大的保不了,小的......剖腹,取,子。
更是有妇人苍白着脸跑出来,哭泣道,“不好了,阿桑断气了!”
断---气---了!
几个字堵住了钱木生的呼吸,他感觉到窒息无比。铁一般的汉子,此刻啊的一声,揪着胸口衣襟,冲进房内搂着钱氏,放声大哭。
“现在剖腹取孩子,孩子还能活!”药婆在边上急着道。
而此刻,一直在一旁的沉默鹿鸣忽的开口道,“让我看看!”。
妇人们流泪劝道,“鹿小姐,看不得,污秽的很!”
九象也想跟进去,但终究没有,到并非是忌讳产房污秽,而是旁人妻子,他到底不方便进入。
“钱木生,你走开,不耽误时间,我或许能救你的妻子和孩子!”鹿鸣很是冷静的道。
这话一出,钱木生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却见鹿鸣小姐弯曲腰身站到床榻边,手一摸钱氏脉络,下一刻则左手摁在钱氏胸口,右手一下一下、狠狠的敲压左手手背。
鹿鸣一边这般动作,一边道,“我能救她!但钱木生,你听我说,我要酒,越烈越好。让海棠也进来,帮我剪去指甲!”
被请来的药婆见一个年轻丫头说这般轻狂的话,立刻就恼了,她沉了脸看钱木生,“你们是由着她胡闹,还是要将她赶出去?”
“钱木生,信我,母亲和孩子,我都给你保下来!”鹿鸣说话的时候,钱氏已深深的一口呼吸,从昏死从醒转了过来。
妇人们发出惊喜声。
“人参!”鹿鸣手一伸,就有妇人端了人参过来。
“喂她!”鹿鸣道,她自己则是手已经摁在了钱氏隆起的腹部,然后再一次的掐了钱氏的脉络。是臀围没有错,但,并非不可救。
鹿鸣此刻身子发热,脑子里清晰的有着救治钱氏的方式,而且她有十足的把握。
钱木生如今也冷静下来,他请出了药婆,留了鹿鸣。
药婆被请到房间外,气的脸都黑了。“诊金还是要给的。”药婆语气不善的拉扯住焦急回屋的钱木生。
“问我算!”九象过来,让钱木生进屋去,他对老药婆道,“多少诊金?”
鹿鸣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的。
屋子里,炭盆被要求减了去,鹿鸣的右手指甲被海棠剪掉,然后她的整只右手连同前臂被烈酒浸泡,再用热水变温后的水冲洗。然后,钱氏下半身的遮掩被要求取下,鹿鸣就走到钱氏下半身处,俯下身,将手慢慢的从孩子生产处伸了进去。
鹿鸣在帮婴孩转正胎位!这种手法,其实在医书上是有记载的,那些在罗巫门下、年岁长一些的药婆也必然听闻过这一手法。但真的做起来就不是书写的那么简单了。
首先,眼睛不可能看到肚子里面,所以胎位的转正都需要凭借感觉,这种感觉是需要很多年的历练才能拥有的。
其次,哪怕是鹿鸣将手用酒浸泡,之后有冲洗,也仍旧避免不了感染的风险存在。
最后一个就是,转正胎位的时间若是过长,孩子就算最后生下来,那也是死胎。
鹿鸣即便是心里笃定,额头也汗涔涔起来,衣衫更是湿透了。
钱木生再一次的被请到了房间外,妇人们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
钱木生焦急非常,却无能为力,他一个大男人就那么跪在院子里,跪拜漫天的神佛。
直到孩子的啼哭声从屋子里传来,虽并不嘹亮,但仍是有哭声,然后是第二声哭啼声紧接着起来。
“生了生了!”也在屋外的海棠拍手欢喜起来。
生了生了,孩子生了!孩子他娘可好?钱木生想进去,又怕打搅了鹿鸣接生。他焦躁的等着,九象这个时候也赶回来了,他是送药婆回城的,但并没有将人送到。他给了药婆更多的诊金,让她自己回去了。
九象的手在钱木生的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此刻屋子的妇人也终是各自抱着孩子出来了,俩人脸上喜滋滋的,一开口就道,“阿桑没事,鹿姑娘还在处理。这是孩子,恭喜你木生,一男一女龙凤胎。女孩子是老大,男孩是老小!”
“是是是!都好都好!”钱木生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拜,接过女儿。并看九象,“小哥,你抱抱我儿子!”
九象就走过去,十分小心翼翼的从妇人手里接过包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孩子的脸邹巴巴的、粉红红的,没有眉毛,只一圈圈的白绒毛相当明显。
很丑!九象想,心里却是软软的。但九象对钱木生却说,“很漂亮的孩子!”
“是!”钱木生抱着女儿,眼泪盈眶,同时也是伸了脖颈来看儿子,然后又看妇人,“阿月,你去看看,孩子她娘什么时候能给看?”他也还是惦记着妻子的。
“好!”阿月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说鹿鸣小姐说已经好了。
“那我能不能进去看看阿桑?鹿姑娘怎么也还没有出来?”钱木生不见鹿鸣出来,心里自然不安。
“是啊,我家小姐呢?”海棠也焦急的问,就是九象也看着妇人。
“阿桑睡着了,鹿小姐也是太累了,在里头休息休息!”妇人道。
大家进到屋里,谁也不在意那浓郁的血腥味,他们看着熟睡的钱氏,再看看趴在船边的鹿鸣小姐,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滋味,是欢喜,是幸福,是心酸。
鹿鸣确实是累极了,只考虑到再晚些进不了城,钱木生这里又不方便落住,也就略歇了下后就喊海棠来搀扶了她出门。她出了身汗,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走到门口被冷风一吹,竟是一个腿软朝前栽倒去。海棠哪里扶的住,在一声“小姐小心”里,九象稳稳的托住了鹿鸣。
也不问一句可以是不可以,九象就直接将鹿鸣打横抱了起来。
“谢谢!”鹿鸣微微靠在九象心口,也不虚假矜持,道了谢。
钱木生对着鹿鸣也是千恩万谢,他没有很多金钱能答谢,粗糙的汉子抱着孩子对着鹿鸣咚咚磕头,心里将这份恩情记牢,日后的报答是肯定的。
“好好照顾着,月子里莫出了差!”鹿鸣叮嘱了句,就不说话了,她是真的累坏了。
九象抱着鹿鸣上了车,驴车徐徐进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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