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输！我绝对不能输！”

房间里乱糟糟的，散乱的符纸，燃尽的烟灰，打碎的瓷器，还有不少被撕碎的纸屑。一袭红裙的，脸上涂抹了彩痕的罗灵垮着肩，双手掩面，有呜咽的声音从手指缝隙里流淌出来。那是一声声的“我不能输，我不能输！”

罗灵的眼里，她的宿敌从来只有一人，那便是姐姐罗韵！可二年的时间里，罗灵不得不面对二个残酷的真相：

其一，她比不过姐姐罗韵，第一场考核，她就输了！罗韵很努力，但她罗灵的努力刻苦也一点不差。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罗灵心里承认，母亲罗巫主的话是对的，她的天赋，比不上罗韵的！

其二，她罗灵，可能连鹿鸣都不如！

第一个真相让罗灵很痛苦。

可第二个真相，却是罗灵不愿意接受和面对的。

她罗灵是谁？巫主的嫡女，罗家的嫡小姐！

那鹿鸣又是什么东西？父母双亡的破落户！低贱的外族！

输给罗韵，不会有人说什么，最多只是她自己的不甘心。可若是输给了鹿鸣，那就不行了，她堂堂巫家嫡女，输给外族贱户？！

罗灵的手从脸上放下来，她深吸了二口气，平稳情绪。随后起身，开门唤进贴身伺候的人收拾房间，又叫了收拾衣物，准备车马。

“小姐，如何带这般多的衣物？”贴身大丫鬟不解的问道，“莫不是您想长住在巫院那边？”

罗灵点点头，手指对着大丫鬟一勾，那丫鬟就忙的贴近听主子吩咐。

罗灵对着大丫鬟交代一番。

“小姐，可这事......万一被巫主知晓？”大丫鬟听完交代，神色有些迟疑，“她如今深得巫主大人的心，万一......。”大丫鬟看到罗灵脸色的不悦，说话的时候人整个的跪了下去，“奴婢不是贪生怕死，也是替小姐您设想！”

罗灵的神色这才好了些，“你按我说的来就是了！”话毕，抬脚就朝门外走。大丫鬟起身相送。

罗灵也的确带着衣物住进了巫院，并在当天就手拿一些精美的糕点，笑眯眯的敲开了鹿鸣的房门。

“鹿鸣！”罗灵满脸的笑，满眼的天真，将手里的点心朝鹿鸣面前一送，“一起吃点？”然后不好意思的扭扭身，另外一手拿出一本书，“其实我是想贿赂贿赂你，我啊，想和你一起看书，可成？”

“进来吧！”鹿鸣让开身，微笑着将罗灵请到自己屋里。

罗灵和罗韵俩姐妹，罗韵话说，但接触多了就知道，不身她话说，只是她惜字如金，若是遇着她感兴趣的话题，罗韵的话并不少。而罗灵，性子开朗，对谁都笑呵呵的，相处不算多，但鹿鸣看得出来，罗灵对谁都不算真心，但对谁也没起过坏心思。

这次来找自己看书，只怕另外一层意思，也是想看看她鹿鸣在学什么。毕竟她鹿鸣和罗灵俩人，是今年的竞争敌手。

但鹿鸣不怕，她不会因为对方是罗家小姐就不敢赢！

“其实我挺紧张的！”罗灵手抚过鹿鸣看的书籍，坐下来，咬咬嘴唇，“这次考核，我挺怕输给你的！”

鹿鸣不接话，只是笑着倒了茶水给罗灵，又将点心装盘。

“我要是输给你，就真觉得很没有面子，估计我母亲也会很难过的。”罗灵手捏着自己的头发，神色几分委屈。

“都还没有到最后，灵小姐如何就光想着输？”鹿鸣将点心碟子放到罗灵面前的桌子上，人则拉了椅子在旁边坐下，手捏住罗灵摁住的书籍一角上，朝自己这边拉了拉。

罗灵却没有挪开手，反而将力气加大摁压住书籍，眼睛看着鹿鸣，仍是笑嘻嘻的。她的声音压低些，娇嗔的道，“鹿鸣，咱们打个商量，你这一次就让我赢，如何？”

鹿鸣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一眯眼笑起来。

“别笑，我是真的！”罗灵坐直身，手也从书籍上挪开，神情严肃了几分，“你让我赢这一次，但第三次考核的时候，你则还是第一。对你来说，并没有损失。反而，你是有利的。你看，我让了我一次，则是我承了你的情，这份情我会记住。”罗灵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一辈子记住，但凡以后你需要帮忙，我罗灵定然第一个来帮你！”

鹿鸣和罗灵双眼对视，都片刻的严肃认真。

然后是鹿鸣笑出声来，她抓了点心放到嘴里吃，视线也移开落到书籍上，“点心不错，快看书吧！我没想输赢，但来什么是什么，我也没想让您！”

罗灵也就收拾起了严肃，又笑嘻嘻起来，她也拿了点心吃，“难怪韵姐姐喜欢你，你啊，真的是很让人喜欢！太有原则了！恩，估计这一点，也是我母亲喜欢你的原因吧！”

鹿鸣没接话，罗灵也不再说话，俩人开始并肩而坐，看起书来。

一连数日，罗灵和鹿鸣都是形影不离的在一起，罗灵有不明白的地方，到也虚心请教鹿鸣，鹿鸣言无不尽，用心解答。鹿鸣若是有疑惑处，也问罗灵，罗灵也一一相告，但私心让她总保留那么一部分。鹿鸣起初没有意识到，后来渐渐有所发现，她只当不知，对罗灵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你傻！”九象将二碗鸡丝面放到桌上，然后在鹿鸣对面坐下，“她那明白的是私心重。她不教你全部，你也一样可以有所保留。”

“不对！”鹿鸣吸溜吃了口面条，啧啧二声后摇头对道，“她有私心那是她的事情，我不能因为她的私人就起私心。况且，她就算有保留，最后我也明白了全部。所以我的输赢和她保留不保留根本就无关。而我，对得起我自己的心就好！”

九象定定看了看鹿鸣，品了品，“到是我心眼狭小了！”

俩人哧溜哧溜吃完面条后，鹿鸣就开始给八音施治。八音如今昏死着，未有醒转过。

事情说起来，还要返回到去年冬里。

去年，鹿鸣因为考核，大部分的时间就住在巫院。九象能见到鹿鸣的时间就更少了，哪怕他如今也到了麦州，也仍见不到鹿鸣，毕竟白鹿药院他都不好进，何况巫院？！

既然见不到鹿鸣，九象就做自己的事情，他和八音，一个悠然的养鹿、采药，一个自在的赚钱、收情报。

直到有一天，八音收到一份秘报，然后瞒住九象独自一人离开麦州。

等九象发现八音离开，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他忙的调出情报人员细问，但秘报只有八音知道，八音又将消息烧了。等于说，线索也就断了。

九象立刻重新安排情报人员，将所有的力量都定格在寻找八音上。

又是半月余，才有八音的线索，八音竟是去了封山国。

九象在封山一处救回了八音，也将那些歹人全部杀了去，可八音在救回的路上陷入昏迷，就再没有苏醒过。

九象第一时间就找了池莲婆婆。池莲婆婆看后一脸吃惊，说就算是云素大人在，也未必就能救回八音。

“她的生魂，被伤到了！”池莲婆婆道，“唯又巫家大能者才有法子养魂救治。”

“您是说，要找罗巫主？”

“不，那罗巫也没有养生魂的法子！”池莲婆婆摇头，“这世上，只怕知道怎么养生魂的，只有巫院的那位了！”

九象为了八音，自是要一试，他打算让鹿鸣引荐。在将八音的情况说于鹿鸣知道后，鹿鸣表示，她想先看一看八音。

鹿鸣见到八音，取了符写了些什么，那符纸漂浮在八音身上一尺的样子，从脚向上浮动，到心口处，符纸突然燃烧成了灰烬。

“不必去找巫院的人！”鹿鸣当即就最九象道。

九象的眼瞬间一凝，二手捏紧成拳，他转而看八音，神色哀伤起来。

“九象，你若信我，就让我试试吧！”彼时鹿鸣这般说。

九象没有立刻答应，他知道一些话说出口会伤鹿鸣的心，可仍是说了。九象道，“鹿鸣，你和巫院的人相比，能耐如何？”

鹿鸣如实答：“差距颇大！”她立刻明白九象的意思了，八音不是鹿鸣巫技的尝试品。九象需要八音能被真正的救治。明白过来的鹿鸣展颜一笑，“但是八音姐的情况，我有把握！”

如此，九象才答应。

鹿鸣的施治之法，是先给八音养魂。八音的头顶、心口、脚心三出，都摆了小阵，阵中是最稀有的、鲜活的草药。鹿鸣每隔些时候就过来，会坐上半天，吟唱一种很是古怪的调子。

九象从来不多问，只静静的陪坐一旁，鹿鸣要什么，他给办到就是了。

今次吟唱毕，鹿鸣舒出一口气，“好消息，听不？”

九象点点头。

鹿鸣看向八音，“她的生魂已经稳住！不会在衰弱下去了。”

“能醒？几时？”

“我需要去一趟八音被困的地方！”鹿鸣道。

九象立刻表示反对，先不说鹿鸣的考核就在眼前，单说救回八音的地方，就不简单。九象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他也将自己反对的原因告诉了鹿鸣。

“你要什么，我去取来就是？但你不能涉险！”九象的口吻，斩钉截铁！

鹿鸣感受到九象圈握住她胳膊的手所传递过来的力量，昂头一笑，却也是摇摇头，“你听我说。八音的生魂被伤是巫术行为，我稳住了她魂的衰退，但要想她醒过来，却必须是要毁掉那巫事的根本。我就算告诉你如何找到那巫术之本，你又如何毁掉？”

九象知道，鹿鸣的话是对的。

“但那个地方，绝对不简单！我担心......。”

“那八音就永远醒不过来了？”鹿鸣打断九象的话语，她的手也反过来握住九象的臂膀，“我知道危险，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若真是性命攸关而我们又无法做到，我们再退回来。但这之前，总得要试一试，不然就这样放弃八音姐......。”

鹿鸣侧头去看躺着的八音，“她其实是喜欢你的，对吧？”

“鹿鸣......！”九象想解释。

“我知道的！我又不笨！”鹿鸣昂头看九象，“八音姐将她的那份喜欢藏了起来，她以妹妹的身份对你好，以姐姐的身份对我好。所以，她是我们的家人呐!既是家人，如何能因为前面危险重重就不救治了。若躺那的人换成我，我想你和八音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是要救我的!”

九象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的将鹿鸣拥进怀里，一声长叹从鹿鸣的头顶传来，“我总道你像个孩子，可不知不觉里，我的见地却反而不如你了！你说的是，八音是我们的家人，既然是家人，自是当救，无论多么危险！”

然而鹿鸣和九象都万万想不到的是，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而且还是从他们最亲近的人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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