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嗯，政策这话说得很对，国家与国家之间是不讲感情的，只讲利益。”赵老爷子点头说，“哪里有利益，投资者就往哪里跑，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爷爷英明。”赵政策的马屁随即拍上，让赵老爷子老怀大乐，点头而笑。

“我初步估计，最多三个月内，以美国牵头的西方发达国家，就会签订一个协议，来扭转贸易逆差的局面。”赵政策语出惊人，其肯定的语气让大家都很是诧异。

“这么肯定？”赵老爷子兴趣上来了，很是兴奋地问，“那依你看，会是个什么样的协议呢？”

“我粗略估计，应该是美，日，法，德，英国这五个工业发达国家一起来达成某个协议，明确五国联合干预外汇市场，使美元对主要货币有秩序下调，以解决美国的巨额财政赤字。”赵政策就正色说道，“一旦五国联合干预外汇市场，各国开始抛售美元，继而形成市场投资者的抛售狂潮，就会造成美元大幅度下跌的结果。”

“如果真出现你说的这个协议，那我们国家可真要重视了。”赵老爷子沉声说道，“这里面的文章比较大，老三，你把政策刚才说的这些记录下来，我回头再看看。”

事实上，赵老爷子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把这种可能性和国家相关领导人说一说，这事情事关重大，不能马虎。

赵解放答应了一声，随即饶有兴趣地说：“政策，我们就你刚才所说的继续讨论下去。”

顿了顿，赵解放很是认真地说：“如果这个协议一签订，美元大幅度贬值，首先损失最大的肯定是日本机构投资者手上美元资产吧。”

赵政策只是略微一沉吟，就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赵解放看了赵政策一眼，继续说道，“美国同样也会有很重的危机感。”

顿了顿，赵解放沉声说道：“如果日本投资者信心动摇，为减少亏损而大规模抛售美国国债，这将在美国金融市场引起连锁反应。首先是导致美国国债市场全线崩溃，进而导致美国股市的动荡不安，国际资本为规避风险也将撤离美国。没有持续的海外资本流入美国，美国的国际收支平衡也难以维持。由于国债市场大幅度下跌，美国的国债也难以发行出去，财政赤字问题便无法解决。”

“三伯说得对。”赵政策笑了笑，“这样一来，在美国进行投资确实风险很大。如经常项目持续多年巨额赤字、对外净债务增加、美元贬值等，投资者简直找不到投资美国的理由。”

“那美国将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赵解放就狐疑地说，“弄不好美国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嗯，老三说的也有道理。”赵老爷子点了点头，“这对美国来说确实是个难题。”

“美国自然有进一步的补救措施。”赵政策胸有成竹地说，“美国只需要维持几个工业发达国家的利率差，美国的利率始终高于日本，德国等国家的利率。也就是说，如果美国下调利率，日本与德国也必须下调利率，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几个国家的利率差不变。这样一来，美国的相对比较高的利率使得美国国债依然具有投资价值。”

“政策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赵老爷子又马上接话说，眼神也亮了起来，“有画龙点睛的作用。”

“政策，这话听起来有些悬乎啊。”赵渡江就纳闷地说，“按照道理来说，支撑美元是美国人的事情，其他几个国家会那么听话吗？”

“别的国家我不敢说，至少日本和德国是必须合作的。”赵政策就笑着说，“这两个国家都拥有大量的美国债券，只有这样合作才能维持美元的稳定。因为美国降息而其他两个国家不降息的话，将导致美元的贬值。美元一贬值，将极大损害这两国在美国的利益。”

“嗯，美国人挺精明的。”赵老爷子感叹着说，“美国通过高利率与强势美元的策略引诱日本资本大规模投资美国国债，从而使日本拥有高额美元资产。完成这一步之后，美国的利益就是日本的利益，日本被迫主动保卫美元。”

“爷爷看得明白。”赵政策嘿嘿一笑，“三伯刚才说的也有道理，支撑美元按照道理来说是美国人的事情。可由于日本拥有巨额美元资产，最害怕的就是美元贬值。所以，日本别无选择。到时候，日本就只好乖乖地按照美国的要求去做。日本的官方利率就成了美国利率的影子。美国降息，日本也只能降息。”

顿了顿，赵政策继续解释道：“我们可以这样来分析日本的困境：日本是美国国债市场的超级购买者，如果日本抛售美国国债，将引起国债市场恐慌性下跌，国债价格下跌将导致日本所持国债增加亏损。这是第一重损失。日本抛售国债同时也会引起美元的贬值。因为外汇市场的投资者预期到：日本抛出国债后，将会把美元兑换成日元，这将增加美元的抛压，导致美元下跌。美元贬值是日本需要预见到的第二重损失。因此，从博弈的角度分析，如果日本大规模抛售美国国债，美日都将遭受巨大的损失，如果美日合作协调，双方都受益。”

“这话分析得透彻。”赵解放有些欣赏地看了赵政策一眼，“一句话，美国已经在金融上把日本给控制了。日本只能帮助美国稳定美元，才能避免损失。因此，日本只能支撑美元，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政策，按照你的想法，如果这个协议一签订，我们国家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赵老爷子禁不住问了一句，满脸的期待。

“爷爷，这可不是我这个级别能够考虑的事情。我倒是想让两个朋友去进军日本的证券市场。”赵政策笑了笑，“美元贬值，日元升职，那肯定也有很多国外资金进入日本。那样一来，日本股票就会疯狂上升。有个半年时间，投入日本股市的资金翻上一倍，我估计还是没有问题的。”

顿了顿，赵政策继续说道：“赚了日本的钱后，我就再想着去赚美国人的钱。美国的财政赤字无论怎么样，都会继续扩大下去。估计两年后，美国的财政赤字就会到达一千七百亿美元左右，巨额的财政赤字让美国需要不断地从国外引入资本。如果外国流入资金因为突发事件得不到保证的时候，经济危机必然爆发。因此，我暂且得出这个结论：美国的股市崩盘也就在两年左右的时间。一旦金融危机爆发，可以赚钱的机会就多了。”

“政策，你不去做商人，还真是可惜了。”赵渡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这个刚冒出来的侄儿，简直不敢相信，“地球上的钱都会让你赚完的。”

赵政策笑了笑，不再接话了。

“老二啊，你还是小看了政策。”赵老爷子禁不住乐了，“他的级别让他没有什么发言权，这是想借我老头子的口去和人家说。我说政策啊，我是你爷爷，你可别坑我，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爷爷，政策研究室里的那些人不会是吃干饭的。”赵政策就打趣道，“无论哪一种可能性，他们都会做很多种推断的。要是我说的没有道理，他们就不会采纳。”

“我也只是提提意见。”赵老爷子笑了笑，“不过，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就赌一下。”

赵老爷子转过头来，吩咐赵长征说：“你给美国的小妹打电话，让她把能够调动的资金全部投入日本股票市场，半年后再收回投资。”

“爸，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赵长征一愣，赶紧说，“那一投入可是几十亿的资金啊。”

“你懂什么？”赵老爷子瞪了赵长征一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时间就是金钱，我们必须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大哥，我也赞同进军日本股市。”赵解放缓缓地说，“经济决定政治，以小搏大，值得冒险一试。”

赵渡江更干脆：“赚日本人的钱，爽快。”

“嗯，这个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赵老爷子缓和了一下语气，对赵政策说，“刚才是说国际大势，现在我们来唠嗑唠嗑国内大势。”

赵政策大汗，感情老爷子嘴里的唠嗑就是这么回事情！这哪里是唠嗑，分明是几个考官在对自己这个学生进行面试！

“大胆地说，这里是家庭会议嘛。”赵老爷子见赵政策半天没有说话，摆了摆手，“赵家的家庭会议不搞一言堂，实行民主集中制。”

“可赵家集中多过民主。”赵渡江禁不住嘀咕了一句，让赵政策差点没有乐出声来。

还好，也不知道是老爷子耳背的原因还是故意当作没有听见，并没有追究赵渡江的这句牢骚。

“那我就说说看。”赵政策倒也不谦虚，这个时候谦虚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赵政策心里很清楚。

“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形势严峻。”赵政策继续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派头，“如果再不对国营企业进行改制，我敢肯定，不需要三年时间，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国营企业将会破产。”

“有这么严重？”赵老爷子脸色动容了，看了看在东南省任职常务副省长的赵解放。

赵解放想都没想，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认为政策这话并没有夸大其词，不过，最好不要在外面说。”

“胡闹，国营企业怎么会破产呢？”赵老爷子猛地在书桌上面拍了一巴掌，书桌上的钢笔跳得老高，把大家都给吓了一大跳，“老三，你这个常务副省长是怎么当的，你就不看着国有企业垮台？”

赵长征三弟兄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爷爷，您刚才还说是民主会议，不搞一言堂。”赵政策就打趣道，“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被赵政策这么一说，赵老爷子面色一僵，随即稍微缓和了一下表情，说：“老三，这个事情你是有责任的，要好好检讨检讨。不能把什么责任都推到上面的文件精神上面去。”

顿了顿，赵老爷子继续沉声说道：“你也别不服气，政策只是个县长，可他那个县里没有一家国营企业了，可也不是破产啊。这证明，你还是没有尽自己的全力去做。怕这怕那，可不是我老赵家的风格。”

“这一点，你们几弟兄都要向这个侄儿学习。”老爷子的眼神转了一圈，又落到了赵政策的身上，“《实践出真知》一文的发表，当年是多大的风险？敢为天下先，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但当。西衡县的改革犹如一座孤岛，但实践证明它是对的，有风险并不可怕，最主要是想办法战胜它！”

这一刻，赵政策也被感染了，脸上的申请严肃了很多。从老爷子身上，赵政策觉得自己渺小了很多。老爷子的身影，在赵政策眼里如同一座大山般魁梧。

“爷爷，有破才有立。”赵政策沉吟了半响，才强行笑了笑，“我认为这未必是一件坏事情，只有大锅饭被彻底打破了，人们才会惊醒，反思。”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冰冻千尺非一日之寒。”赵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可问题出来了，总要找一个解决的办法吧。”

“办法倒是有。”赵政策笑着说，“只要在国营企业里进行股份制改革，把企业推进市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大浪淘沙，留下来的企业就能有生命力，甚至更加壮大。”

“问题是企业一倒闭，那么多的下岗职工怎么生存，这关系到国家和社会的稳定。”赵老爷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忧郁，“这是大事情，弄不好就要出大乱子。”

“爷爷，改革总有阵痛的。”赵政策这个时候的眼神却是有些冷酷，“长痛不如短痛啊，再不动刀子割瘤子，那瘤子就会逐步扩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顿了顿，赵政策继续说道：“国营企业的经营情况糟糕，职工们早就领不到什么工资了，甚至连基本的生活费都得不到保障。这个状况，破不破产其实也只是一个面子问题，只要拉下了这个面子，大家都轻松了。”

赵老爷子看了赵政策一眼，并没有马上呵斥，或者是找不到可以呵斥的理由吧，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爷爷，我看也不见得会饿死人。”赵政策只好继续说道，“活人被尿憋死，这太没道理了。我们西衡县的改革，光是精简下来的机关人员就有六百多人，可这六百多人现在的境况并不比在机关上班的人差。南方沿海城市比内地先行一步，引进了外资，我们西衡县今年已经有将近五万人到南方打工去了。只要改革开放继续下去，这些失业职工也会找到自己的岗位。”

“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赵老爷子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艰难地说道，“看来我也要出去走走了，一叶障目啊。”

“您有时间，我陪您去西衡县看看。”赵政策赶紧说，“我原来任职党委书记的那个桐木乡，现在都出了好多万元户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家庭都有电视机了。我们西衡县，十万元户估计也有上百户了。京城的中关村里，就有我们西衡县的人再开公司，资产已经达到两百万啦。”

“政策说的都是真的。”赵渡江马上说，“中关村我去看过，那里确实有好几十家的私人企业，生意都很红火，做的都是高科技产品和生意。”

“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这话是经过实践检验的。”赵老爷子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爷爷，科学技术最终只有成为商品，才能最大限度体现它的价值。”赵政策马上嘿嘿一笑，“我朋友在中关村里那家公司都把分厂建到香港去了，里面的研究人员都是科研单位里挖出来的。在科研单位里，缺乏经费，都出不了什么成果，可到了私营企业，科技成果商品化，企业老板舍得投资，很快就出成果了。”

“行了，会议到这个时候暂停。”赵老爷子看了看手表，“我们先去吃饭，他们该等急了，吃过饭我们继续家庭会议。”

“爷爷，您身体吃不消的。”赵政策赶紧说，“我明天就要回南湖省了，县里的工作也一大堆呢。这一次，也是被您儿子逼着来的。要不，我哪里有时间来京城啊。”

“政策，既然来了，就多呆一天。”赵长征赶紧给赵政策使了个眼色，“明天再陪陪爷爷，晚上开会，内容太多，一下子也消化不了。”

“就是，政策你早不久还来过京城，给邓家那个闺女过生日。”赵渡江就打趣道，“现在要陪爷爷，就说工作忙啦。”

“有这回事情？”赵老爷子拿眼睛瞪了赵政策一下。

“那我打电话回去，推迟一天吧。”赵政策没有办法，只好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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