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扇开始权衡了,自从出了白府来到这乡下,虽只品尝到了一两分自由的味道,这已经令她甘之如饴了,她想要尽早赎身恢复自由的心意愈发坚定和急切,只是……刚才表少爷的话给了头脑正热的她一记警钟,她意识到自己的肉躯还仅仅只有十二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无亲无靠无伴无依,想要自力更生谈何容易?
好吧,就算不论年龄不论样貌甚至不去管性别,你想要在这个社会中立住脚,没有人脉几乎是寸步难行。罗扇穿越之前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她很清楚利益世界的规则,你想挣钱,就要先让别人挣钱,做生意的商家哪个不得费心费力费钱财地把黑白两道上的大人物们打点好?否则甭说你想开店了,只怕连个摆地摊儿卖糖葫芦的方寸之地都落不着。
正因着这样的“潜规则”存在,罗扇更加明白自己的前路将有多么的艰难,没有靠山,没有朋友,她在鱼龙混杂的外面根本撑不了几天。所以要想挣钱糊口,她就必须得找一个帮手,一个有经验有实力、别人不敢欺负的合作伙伴。
主动投怀送抱的表少爷无疑是最佳人选,然而他的意图也很明显,他的确是想要自己创业了,顺便与罗扇挂上钩,事业与女人他想兼得——如意算盘谁不会打?
所以罗扇才犹豫,这样合适的帮手只怕她这辈子再难遇到第二个,她可不想等到要被白府拉去配小厮了还没准备好做买卖用的本钱和靠山,就算到时候自己能够赎身出府,怕就怕直到坐吃山空饿死在垃圾堆时还没找着活命的出路。
现在摆在罗扇面前的是一道选择判断题:同表少爷合作,好处是可以避免很多以罗扇的身份地位和能力所难以逾越的障碍而拥有一个相对容易和轻松的谋生环境,她可以简简单单的挣钱糊口,自己养活自己,自己主宰命运,从而获得她最渴望得到的——自由。坏处是,如此一来她就不得不同表少爷这个小色棍有所牵连,冒着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上位小三的华丽危险,战战兢兢地工作在他的淫影……嗯,阴影之下。
而不同他合作,好处是……咦?是……唔……尼玛还是逃不开他的魔掌啊?!他想纠缠她不是照样还能纠缠她嘛?!合作好歹还算是盟友关系,无形中就添了一层道德屏障,还能起些保护作用,不合作丫完全可以以势压人强行o了个x了她啊!
至于不同他合作的坏处那就更不用再说了——这么好处坏处地一条条列出来一对比,明显是合作的利大于弊。罗扇不否认自己世故、功利,她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生命的可贵,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好好的活下去,可——没有钱,拿什么活着?说她小市民心态也好,说她太过实际也罢,反正,反正她就是俗人一个,闷骚女一只,感动依旧是爱感动,算计也还是得算计——只要不伤及生命和最底线的尊严,不侵犯人身和最基本的自由,她就可以做出退让和牺牲去求取那么一点点的利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她?她就是这么一唯利是图的货,怎么地呢?!
思量清楚,罗扇正色地道:“若表少爷能答应小婢只以生意伙伴的身份商量合作而不夹缠儿女私情,小婢愿意考虑同爷合作。”
表少爷亦正色地将头一点:“好,不缠,生意是生意、情分是情分,你我既然合作,自然先以正事为重——儿女私情咱们每日收了工再‘缠’。”见罗扇闻言将眼一瞪,表少爷忙灿灿地奉上一记笑脸,拍着胸脯保证:“开个玩笑罢了——爷明白你的意思,并且也郑重地答应你:你我合作,正事为重,绝不夹带私人情意,私下里,爷不会强迫你成为爷的人,但你也无权要求爷不对你展开追求——就算是平常男女也有互表爱慕的自由,咱们公事公办,私事私了,公事一起上,私事自己扛,你扛得住爷,爷认栽,你扛不住爷,那就谁也莫怪,罗小扇儿你既然说过你自己的人生想要自己做主,就该有胆量接受爷的挑战,否则就算你自己到了外面一样有各种各样的人物可能缠到你的面前来,到时你不扛也得扛——如何?现在退缩还来得及,爷正好省了追求这步骤,直接去找白老二要人把你收房了!”
听了表少爷这番话,罗扇一时顾不上在心里对其用泼辣的语言艺术进行全方位高密度的雕琢——她只是不得不佩服表少爷的口才和心计——既答应了你,又反过来将了你一军,既将其死缠烂打的行为上升到了冠冕堂皇的高度,又断了你的后路挤兑得你不能退缩只能正面接招——好你个姓表的!……咦,他姓什么?——反正!你还当真有一套,你行!但是别以为如意算盘只有你会打,老娘一个指头摁计算器的速度也不比你慢!……
咳,罗扇对于表少爷的死缠烂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大不了找个人早点嫁了嘛,反正自个儿又没指望着嫁个像现代人一样开明、能与自己鱼水和谐的人,这是古代哎!双方有着几千年的代沟呢!人不能太贪,想要自由又想要爱情,哪儿那么多好事儿全都能落你穿越者的头上?!
所以,只要对方不至于长得太天马行空、性格不是那么之乎者也,人老老实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这就行了,什么触电的感觉了、心动的旋律了、惺惺相惜的美满了,罗扇压根儿没有奢望过,古人毕竟是古人,也许会一时因她的现代人的气场而感到新奇譬如表少爷这样的,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没有人能一辈子在对方眼中保持新鲜,也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谁的三观和从小形成的处事习惯,因此罗扇还是罗扇,古人还是古人,永远有着千年的隔阂,苛求和谐美满的婚姻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正因为早早就有了这样的一个觉悟,罗扇并没有对自己的婚姻花多少的心思,只要遇见个差不多的、又赶上自己为情势所逼的话,她完全可以说嫁就嫁,所以,哼哼,表某人的算盘打得再精再细,架不住一朵对爱情本就没了非分之想的忧桑女纸随时可以把他的念想掐烟头一般地掐死在烟灰缸里。
罗扇同表少爷两个各自在心里算计了一阵,自认为都压了对方一筹,于是双双泛起个意味深长神秘莫测波谲云诡羽化模糊分辨率不高的笑容来,罗扇加重语气道:“只要表少爷能遵守方才对小婢的这番承诺,小婢便再无二话。”
表少爷正容应了:“今日之诺,于你我合作时起正式兑现,绝不违背,若有不遵之举,卫天阶愿受无子之罚!”
罗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一誓可够毒的!无子,这是大不孝,是古人最忌讳的事,宁可拿性命起誓也绝少有人拿自家的香火延续来说事儿的!
“这下小扇子你可放心了?”表少爷语气轻松地笑望着罗扇因惊讶而微张的小嘴儿。
“你……完全不必发这么毒的誓……”罗扇反而有点过意不去了,有种自己把人硬逼到这个境地的感觉,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何必这么极端呢?
表少爷却是浑不在意,只笑着追问:“如何,赎身的事呢?几时赎?”
罗扇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见表少爷自个儿都没介意,她又何必替人闲操心?反正她对他拒也拒了,他自己乐意胡思乱想玩儿征服是他的事,没道理让她埋单。于是将这事丢开,就着表少爷刚问的问题歪着头想了一阵,最终向着他福了一福,道:“谢表少爷好意,小婢还是想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来,早日能自主固然是好事,然而急功近利却非成功之道,小婢宁愿踏踏实实地走稳每一步路,顺其自然地去做每个年纪该做的事。”
“好!好一个踏踏实实地走稳每一步路!”表少爷抚掌而笑,“我倒是正希望你做此选择,要知道你还这么小的年纪,现在哪里就能够到外面的纷乱世界里立足赚钱呢!我这心里其实一千个不放心,生怕你方才真答应了要我替你赎身。如此最好,小扇儿是聪明人,更有难得的理智,来日方长,不急一时,爷等你,咱们慢慢来——只是你我合作的事要先板上钉钉才行,爷还指着小扇子你的食方能让爷日进斗金呢!”
至此两个人基本达成了合作意向,约定等罗扇赎了身之后再开始实际操作正式合作,因没有纸笔,便以击掌为盟,当罗扇嫩嫩软软的小手落在表少爷的大手心儿里时,表少爷终于忍不住了——爷那毒誓说得明明白白:合作之日起生效,那就是罗小扇儿赎身后的事儿了,现在么,不在誓内!——忍不住一把握住罗扇的小嫩手拽到唇边在手背上印了个吻,换得一记响亮的耳光,眼睁睁看着罗扇端了盛芋头的盆子气呼呼地扭着小屁股走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揉着被抽的半边脸转身从窗口处跳回屋去。
罗扇一进伙房门,就见小钮子叉着腰怒目金刚似地站在屋子当间儿瞪着她:“小——扇儿——你让我烧水!锅里水都烧干四五回了!你是回老家洗芋头去了么?!”
呃呀……
次日早起,一切照常,养肥白二少的计划继续进行。
巫管事曾经要求过罗扇,白二少爷的早餐规则是精致细粥一碗、爽口小菜一碟、香而不油点心一样。罗扇当然不敢忘,所以早餐准备的也是分外用心。
粥是最难不倒罗扇的一个餐种,罗扇会做的粥连她自己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种,所以从月初到月末,罗扇每天一道元气养生粥不带重样的,譬如有薏仁山药粥、百合小米粥、山楂五谷粥、白果粥、莲子木耳粥、枸杞粥、香菇玉米粥、鲜藕粥、人参鸡粥、芋头鸭肉粥、参须红枣羊肉粥、牛肉虾球粥、杏仁排骨粥、鲍鱼鸡丝粥、海带鲜贝粥、黑米桂圆粥、芡实瘦肉粥、胡萝卜小排粥、鱼肉牛奶粥、红薯鸡蛋粥、金银花粥、麦冬竹叶粥、绿豆荷叶粥、蟹肉豆腐粥、金橘粥、菠萝粥、松仁糯米粥、蘑菇兔肉粥、鹅肉茄子粥、番茄肉丝粥……等等。
爽口小菜,白二少爷既说过咸菜吃多了不利养生,那么罗扇干脆就将咸菜从给小白总的食单中划了去,清口精致又养生的小菜也是一天一道花样百变,什么山药鲜蔬百烩、凉拌果藕、五丝黄瓜卷、糖醋翡翠、菠萝虾片、薄荷苦瓜丝、糖醋杏仁、桃杞鸡卷、奶汁焗白菜、海棠蒸茄子、青笋溜银杏、滑石凉瓜、杏片香蕉、铁板蔗笋……幸好庄子里有冰窖,有些不在时令上的果蔬晒干了密封好存储在冰窖里,用来做菜也是别有风味。
点心也是罗扇的强项,那一世的时候每天工作回到家,对着电脑进入宅腐双修的状态之后,自制的各色点心零食就是她无限旺盛的精力之源。白二少爷重养生,罗大吃货更懂得怎样才能既吃到美食又保健身体,所以早餐的点心也是全套的养生点心:有用山药松子葡萄干做成的山药养生麻糬,有用糯米南瓜萝卜香菇肉丁做的南瓜糕,有葱油芝麻小薄饼、百果松糕、桂花赤豆糕、糯米百合糕、粢饭糕、马蹄糕、蛋黄千层糕、薄荷糕、鲜虾水晶包、香芒虾筒、甘露酥、冬瓜煎饺、佛手包、绿茶水晶饺、银萝火腿酥……
小钮子的哈喇子连月来从早到晚就没停过,拼命抽着鼻子吸那满伙房的饭菜香——吃不到美食,闻闻味儿也是好的,像她们这样低等级的下人,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闻到如此诱人的香味儿呢?当然,跟着罗老扇子混偶尔也是可以吃到些下脚料的,那味道真是——啧啧!做梦都在回味!
偶尔,小钮子也会觉得奇怪:自个儿同小扇儿自八、九岁时起就日夜混在一起,她几时学会的这些做菜的手艺呢?八岁之前?不能罢……那时候扇某人又瘦又矮活脱脱一只小病鸡崽子,连灶台沿都够不着,上哪儿学做菜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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