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战马从丘岭之上一泄而下,犹如狂潮,伴随着压倒风雪之声的呐喊咆哮,冲向队列整齐的河间郡阵列。步骑对抗,关键就是第一波的冲击,如果步兵不畏牺牲,硬抗住第一波的话,便能把战事拖入到步兵擅长的节奏当中。前方长矛拒敌,后方弓箭殂击,给骑兵造成大量的杀伤,但这种模式,却只能适用于那些身经百战,心志坚韧的老兵。对于普通人来说,看着体重超过千斤的战马以泰山压顶之势扑来,哪有不心旌神摇,两股战战的?
双方还相距百米的时候,县兵的阵列便开始动摇,松动,前方的长矛手虽然手中握着长矛,但却根本提不上劲来,想要后退,身后却又堵着其它同伴,后方无路,只能向两侧移动,本来严谨的阵形马上出现了一条条的缝隙。位于阵形中间的弓箭手,慌乱之中便射出了手中的羽箭。羽箭在逆风之中飞出数十米便已经失去了力道,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转眼之间,海潮一般的骑兵便已经离河间兵的阵容便只剩下数十火亮,一声弦响,公孙义射出了手中的利箭,他们处于顺风位置,一箭脱弦,快如闪电,卟的一声,已是深深地插入了一名河间县兵的面门。
公孙义一手箭术也是极其出色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积石城军队整编的时候,要与步兵较量箭法了,只不过最后被步兵的神技折服而已,抛开步兵这种非人类的家伙不算,公孙义的奔射之术其实是相当厉害的。
数十米的距离,公孙义连珠射出三箭,而跟随在他身后的其它士兵,只不过来得及射出一箭而已。
扶风骑兵统一的战术,严格的纪律使得他们在作战之时有着鲜明的风格,这一轮箭雨,覆盖的范围并不大,几乎都集中在一个十余米的范围之内,扶风骑兵这一射齐射,求得不是杀伤,而是打开一条冲击的通道。
将长弓挂在马鞍之旁,公孙义拔出锋利的弯刀,一声呐喊,沿着这条用利箭打出来的通刀硬生生地冲了进去。
另一旁,虎头率领的另一营骑兵也几乎采取的是同样的手段,不同的是,虎头不擅骑射,但他身边跟着步兵,却又胜过公孙义一筹,箭箭要命。
两个营的骑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入到了这些县兵的阵列当中,一冲入阵,两个骑营不同的特点便显现无遗,公孙义部滑溜,更重配合,虎头所部暴虐,更看重个人的战斗力,这与这两个营的指挥自己鲜明的风格有关系。
虎头手里的九环刀抖动之间,哗啦啦的响声慑人心魄,再加上他那一张修罗般的脸庞,与其对战者,倒是未战先怯,每一次抖动,对面便是血肉迸裂,死在他刀下的人,当真是惨不忍睹,没有一个是保有全尸的。
而公孙义手中弯刀闪过一道道弧光,每一次掠过,亦是击毙一人,不过他的每一刀,却都是伤在要害之处,伤口看似不显眼,但一样的致人死命。
丘岭之上,贺兰燕兴奋和满脸通红,跃跃欲试,指着下面的战场,大声的对高远道:“看到了没有,阵形松了,要垮了,高远,该我们上了。”
“稍安勿燥!”高远笑着道:“等到严圣浩动的时候,才是我们动的时候,我们太早投入战斗,会将严圣浩吓跑的。”
战事一开始,严圣浩便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些县兵的战斗能力,与郡兵相差太过,指望他们来遏制对手骑兵的冲击,是自己想当然了。对手战斗力之强,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也与他映象之中的匈奴兵战法大相径庭。
前方两个方阵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他知道,如果再不行动,等到对方将这两个方阵打垮打散,溃兵倒卷回来,本阵也会受到致命的影响。
两千河间郡兵开始向前挺进,严圣浩要将县兵们的退路封住,使得他们除了返身与敌人决一死战之外,没有第二条路选择,他兵力上的优势很大,只要将双方的战斗拖入到乱战之中,便能依仗人数的优势,淹没对方。
二千郡兵在激昂的战鼓声中大步向前方挺进,几乎也在这个时候,丘岭之上的高远举起了手中的陌刀,在他身后,五百亲兵亦同时举起了那沉重的陌刀,寒光闪闪,两面开锋的陌刀,组成了一片刀锋的海洋。
“出击!”高远陌刀前指。
铁泫丁渭一声嚎叫,纵马跃出,五百骑兵尾随着两人,狂奔而下。
严圣浩距战场约有五百米的距离,而高远所部距战场则有千米之遥,双方同时行动,河间郡兵前进了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高远的五百骑兵已经投入到了战场。
他们率先攻击了右侧虎头正在攻打的县兵方阵,这五百手持陌刀的亲卫的加入,战场之上,本来就在苦苦支撑的县兵顿时如积雪遇到阳光,瞬间便消融,在陌刀的挥舞之间,拼命维持的方阵轰然坍塌,士兵四散逃开。
虎头兴奋地狂叫着猛冲猛打,步兵只能接过他的指挥权,指挥着这个营的骑兵四处兜击逃散的县兵,将他们逼向身后严圣浩的郡兵。
转瞬之间击垮了右侧的敌人,高远马头一带,偏转方向,冲向了左侧的县兵方阵。五百亲卫紧紧地追随着高远,对于已经垮了的右侧敌人,他们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不等他们的攻击抵达,左侧的敌人已经垮了。右侧瞬间被这股后加入的骑兵冲散,左侧的县兵们自然看在眼中,在那挥动的巨大的陌刀之下,死亡已经不再是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崩溃倒卷而回的溃兵让河间郡兵顿生慌乱,在这些乱兵的背后,敌人正尾随而至,如果打开通道让这些溃兵从通道之中逃往后方,那敌骑必然尾随而至。
严圣浩脸色发绿,前方崩溃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举枪,击鼓!”他大声下达命令。
最前面一排排的长矛立起,组成一刀枪林,奔逃在最前方的溃兵们收脚不及,一头撞上去,顿时便送了自己的生命,长矛一收一抖,摔掉上面的死尸,重新树起,只不过上面的鲜血,却是一滴滴地不停地掉落。
“走两侧,走两侧!”数十名郡兵扬声大吼着。
转瞬之间,便有上百人死在自己军队所布置的枪矛之下,血淋淋的事实让所有的溃兵都清醒了过来,再向前,必然会步前面同伴的前辙,他们只能沿着这道矛林向着两侧奔逃。
“反应很快嘛!”高远咧嘴笑了笑,公孙义与虎头两个骑营立刻一左一右,开始追杀那些溃散的县兵,而他的五百亲卫,则重新列阵,与严圣浩的两千军队对峙。
看着被赶得兔子一般四处逃窜的县兵,严圣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仗,他已经输了。他这里输了,儿子严鹏哪里,更是插翅难逃。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策马缓缓向前,对面,那个策马卓立于自己军阵之前的敌军将领,明显是对方的首领,他想看一看,究竟是谁,让自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些骑兵的打法,明显不是匈奴人惯有的战法。
“高远!”排众而出的严圣浩瞪眼瞧着对面那个年轻的将领,顿时瞪圆了眼睛,嘴巴大大的张开,高远他自然是见过的,当初高远押送粮草去渔阳,便是穿过了他河间郡的领地,此人经过河间,张守约还特地给自己写了信。由这个人来拜见了自己。张守约在信中拜托自己不要为难这个人,自己也是无所谓,一个将要死的人,用不着自己来下手,接见高远的时候,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便由着他去了。
但后来事实的发展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当初这个自己根本没有瞧在眼中的人,如今已是飞黄腾达,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严郡守别来无恙?”高远放声大笑道。
保康城下,天色已经大亮,严鹏的神色已经开始绝望,隔着远处的那道丘岭,他看不见那边的战场,但他清楚,自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对手从城内搬来了大批的床弩,强行地撕开缺口,一次次的冲击,自己的圆阵已经越来越小,覆灭就在眼前了。
“劝降吧!”又一次强行攻击之后,孙晓对众人道,“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战斗**了。这个严鹏,将军还不想就这样将他杀掉。留着他的性命,还有用处。”
“有什么用处?”唐明不解地问道。
“用来敲竹杠啊!”孙晓哈哈大笑,“他是严圣浩的儿子,值钱着呢!”
“难道高将军那边不半那严圣浩拿下?”
“不不不!”孙晓连连摇头,“不是不能拿下,而是眼下,不合时宜,严圣浩毕竟是一郡之守,杀了他,动静未免就太大了。去请吴县令来吧,这劝降一活儿,非他莫属啊!”摸着下巴,孙晓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个吴慈安,将军看上了,要将他绑上扶风的战车,自然得让他再交一份大大的投名状。想来现在严家父子对他已经恨之入骨,不妨再加上一把火,让吴慈安彻底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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