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漳城下,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李明骏统率下的赵国常备军,比起代郡郡兵来,终于是高了几个档次,虽然只有六千出头的兵马,但却仍然将秦雷辖下的一万代郡郡兵逼得倒卷而回,一天激战,战斗已经从赵军大营前,一路倒推回到了南漳城下。
赵军已经将代郡郡兵分割成了互不统属的三个部分,三个战场都占着极大的优势,如果不是代郡郡兵得到了大量的征东军武器,只怕早已经坚持不住了。
秦雷率领着约三千人,死死地扼守着通往城门的道路,眼看着赵军如同怒潮一般向着自己的阵营扑来,每一次扑击,自己的阵容就会缩水一圈,心中不由大急,征东军呢?约好的征东军骑兵在哪里?
秦雷在苦苦支撑,而李明骏此时也是不好过,代郡郡兵的顽强程度,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打到现在,不但没有崩溃,反而是愈来愈顽强,便如一块石头一样,大浪淘去了外面的一层浮质之后,内里的精英终于显露了出来并表现得坚硬如铁。
他本来打算着以赵军强大的攻击力,以倒卷珠帘之势击溃代郡郡兵而后趁势夺取城门,但仗打到现在,却完完全全成了一种胶着之势,虽然己军大占上风,但想要完全击溃对手,却不是一时三刻能完成的事情。
秦雷已经退到了城下,但却并没有退回城中的意思,即便是自己故意放缓了攻势,给了他退入城中的机会,但他仍然恋战不去,这让李明骏心中的寒意愈来愈重,秦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可是在他在等什么呢?他没有援军可等。
李明骏百思不得其解。两支外出的军队到现在迟迟没有回来参战,如果那两支军队能适时赶回,这场战斗,便可以结束了。
吴泉与乔磊在干什么?他恼怒之极。
“李将军,乔磊将军那边有消息了。”一名亲兵跑到了他的跟前,在他的身后,一名百姓打扮的家伙紧紧跟着。
“你不是乔磊身边的亲卫乔得志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家将军呢?”李明骏记性极好,虽然只是见过这个乔得志几面,但却仍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李将军,我家将军一时之间,只怕过不来了。”乔得志嗫嚅着道。
李明骏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他在干什么?视军令如儿戏么?还是认为我的刀子杀不得人?”
“不是不晃!”乔得志脸露惊慌之色,双手一阵乱摇,“我家将军得了李将军军令之后,便一路急赶,可是在离南漳三十里外的沙镇却被无数的百姓围住了,进退不得,乔磊将军晓以大义,讲得口干舌燥,但这些百姓却是不肯退去。”
李明骏大怒:“乔磊手里的军队是吃干饭得吗?连一群百姓都对付不了?”
乔得志面露难色,“我家将军哪里敢动手?赵尚将军现在还在死士营生死不知呢,乔将军要是敢对百姓下手,回过头来,赵大将军岂会轻易放过?再说了,拦在军前的尽是些老弱妇孺,士兵们又哪里下得手去?”
听了这话,李明骏顿时呆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赵杞当初为了收拾赵尚,竟然会为他今天种下祸根,乔磊不敢杀百姓,怕为自己种下祸端,可他就没有想过,如果失了军机,军法一样饶不得他么?
乔磊既然被这样拦住了,那吴泉呢?难不成吴泉也是被以同样的手段拦住了吗?但吴泉与乔磊不同,吴泉是赵杞大人一系的将领,自然不会有这种担心,他为什么到了现在,仍然没有赶回来?
李明骏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两支外出的军队,竟然都不能及时赶回来参战,这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紧紧地握了握拳头,李明骏心头已是隐有退意,今天这一仗,有些蹊跷,秦雷一反常态,主动出击,两支派出的军队,齐齐不能回援,而秦雷在面临如此窘境的情况之下,竟然死战不退,所有的一切,都太反常了。
转过头来,看着战场态势,己军的优势太明显了,对手已经被压到了城墙根儿上,队形也被压得极扁,眼看着就会形成突破,只在突破一处,对手便会全线崩盘,难不成就这样放弃吗?
他实在是在有些不甘心。
“将军,你看!”身边亲卫突然叫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
李明骏霍地回过头来,夜色之下,漫山遍野的火把,扑天盖地地从远处向着南漳城下缓缓行来,看那火把的数量,怕不有数万之众。
李明骏心头大震,南漳,果然有援军?
马蹄急响,数名哨骑从各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而来。
“来得都是什么人,有多少?”李明骏急急地问道。
“将军,不是军队,是老百姓,无数的老百姓,男女老少都有。”哨骑也是脸色煞白。
“老百姓?”李明骏又气又急。
“他们都带着武器,棍子,锄头,丫叉,菜刀,铡刀,有的甚至只是握着石头,将军,我们怎么办?”哨骑也有些发急。
李明骏恨恨地回头,看着仍在死战不退的秦雷,“秦老匹夫,这就是你在等着的援军吗?”先前虽然说痛骂乔磊不敢出兵镇压这些百姓,但事情落到了自己头上,李明骏却也不敢落下屠刀,正如乔磊所说,赵尚的例子摆在面前呢,也许现在赵杞的刀子不会落在自己头上,但自己真要做了这种事,这便是摆在自己头上一个绝大的把柄,以后政敌想要收拾自己,这就是最好的攻击武器。
屠杀数万百姓的罪名,可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事过境迁之后,谁还能记得今日之战的过程,朝廷中人,赵国之内,都只会记李明骏李某人举起屠刀,杀害了数万手无寸铁的百姓。
“撤军!”从他嘴里,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撤军的金锣声响彻战场,听到这声音,秦雷终于长吐了一口气,“缠住他们,反攻!”他厉声大呼,“全线反攻,不要让他们轻易脱离。”
进攻时容易,但想要轻易脱离,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现在,战场之上绞杀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顺顺当当地退走,那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听到赵军鸣金撤退的锣声一响,代郡郡兵立时便士气大振,而看到漫山遍野的火光正朝着这边而来,自以为援军抵达的他们更是倍增无数勇气,大声呐喊声中,竟然在各条战线之上,开始了全线反击。
赵军稳固的战线开始混乱起来,无序从点向面开始漫延。
步兵率领他的一千余骑兵,紧紧地抓住了这一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入战场,混乱的战场给了骑兵们太多的自由空间,纵马驰骋,马刀飞舞,羽箭如蝗,将本就混乱不堪的战场更是搅成了一锅粥,白羽程集结了他的五百特种大队士兵,亦加入了战场,这五百人此时已经换上了征东国的军服,犹如一把利刃,势如破竹一般切开了尚算完整的李明骏中军,一路杀向那面飘扬的中军大旗。
李明骏终于明白了秦雷在等待着什么,他们的确有援军,而且是征东军的精锐,看着混乱的战场,看着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指挥的军队正在四处被征东军以及代郡郡兵联手绞杀,他心如死灰,这一仗,他已经回天无力了。
缓缓地提起自己的长枪,他径直扑向了那一路明显瞄着自己而来的征东军士卒,死则死矣,临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白羽程气势汹汹地冲向李明骏,阵斩大将,这可是难得的殊荣,他几年都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了,此时怎么肯放过,大刀左劈右砍,硬生生地劈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李明骏的面前,李明骏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恶狠狠地一枪便向白羽程扎来,白羽程嘿的一声,侧身一让,大刀猛砸长枪中部,将长枪远远洞开,收臂横拖,嚓嚓两声,刀已是顺势割断了战马的前蹄,李明骏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白羽程哈哈大笑,迎上去便一刀劈下,冷不防远处却是一箭飞来,尚还没有完全掉下马来的李明骏被这一箭正中额头,仰天翻倒,落在地上之上,那里还有命在.白羽程眼见煮熟的鸭子居然长了翅膀飞走了,不由勃然大怒,霍地回头,却看见不远处步兵正在向他挥舞着手里的长弓,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步兵,我跟你没完!”他舞着大刀,咆哮着道.
南漳一战,李明骏几乎全军覆灭,只余下被拦住的乔磊见势不妙,立即便率军赶往西陵,与赵杞汇合,而维护粮道的胡亮则没有他反应这样快,被步兵集结了骑兵之后,一路各个击破,五千护粮官兵,连集结在一起都没有做到,便被分批歼灭在路上.而正在进攻监利的覃春华,闻听南漳城下一战以李明骏全军覆灭而终结之后,大惊失色,立即率领围攻监利的军队后退,而此时,在监利伤亡颇重的他,只剩下三千余士卒,哪里还敢与代郡郡兵接战.
顷刻之间,战场大势立时易位,赵杞三万大军,被切断了后路,成了西陵城下一支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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