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银花河变得格外文静,水静静地流淌着,轻柔的象光滑的绸缎,微风一吹,绉起许多好看的摺子。檀锋率部抵达银花河边上时,天气已是变得有些阴沉,伫立在一处高地之上,看着他的士兵们急急忙忙的砍伐树木,扎制木筏,以准备过河。对于这支濒临绝境的军队来说,现在时间就是一切,一旦让汉军反应过来,围堵四面的军队扑过来,身后的银花河便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所。
军队的行动能力总是无比强大的,不久的功夫,银花河畔,能用得上的树木,都统统被砍倒了,一个个的木筏子被放到了河水之中,先头部队已经跨上了木筏子,向着对岸滑过去,因数水流的关系,他们会在偏下游的地方之上登陆,在那里,他们将为大部建立起一个安全的登陆区。
越来越多的筏子被放到水中,几乎填满了视线所及的江面。檀锋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差不多一半的部队已经跨上了筏子,正在渡江。他缓缓策马步下了高地,踏上了最大的一个筏子,这个筏子是专门为他扎的,上下两层的捆扎在一起,比起其它的筏子来说,要好上不少,至少檀锋站在上面,不虞会被打湿脚板。
啪的一声,一点大大的水滴打在檀锋的脸上,仰起头来,这才反现,居然已是下起雨来,一点一点越来越是密集。终于还是下雨了,这雨,给自己的撤退会平添许多困难,但同样,对于汉军来说,也将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檀锋牵着他的战马。看着岸边那些聚集在一起,等待着渡河的士兵,没有轻松。没有笑容,有的只是麻木和沉重。他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又要成丧家之犬了么?
秋雨密集而又绵长。淅淅沥沥的雨点洒落在河面上,弹出无数圆圆的涟漪,组成一幅特别富有动感的画面弥漫整个河面,如果是在别的时候,檀锋或许还会生出许多别的遐思出来,而现在,在他的心中,却只有阵阵凄凉。
筏子突然左右晃荡起来。檀锋心中一惊,虽然在下雨,但并没有风,银花河一直都很平静,除了撑筏过河而激起的少许浪花,根本就不足以让筏子如此震荡,他霍地抬起头来,看向尚未渡河的军队。
聚集在河边的士兵们也都在这一时刻,齐唰唰地将头转向了同一个方向,耳边传来的是隆隆的闷雷一般的响声。檀锋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
骑兵,大规模的骑兵。
地面在震颤。连银花河的河水似乎也在这一刻翻腾起来,岸边的士兵已经乱成一团,军官们在大声的喝斥着士兵们马上组织防御阵形,但很显然,在这样的地形之下,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士兵已经料到了结果,根本不理会军官的命令,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便跳进了银花河。这些有经验的老兵准确地判断出了接下来的形式,但在惊慌之下。却忘了自己还身穿着甲胄。
沉重的甲胄让他们在河中只游出少许距离便力气耗尽,徒劳地伸出双手在河面之上抓挠着。然后随着一串串水泡沉下底去,也只有少数的老兵,用最快的时间脱下盔甲,扔掉兵器,只穿着单衣,涌身跳入河中,拼命向着对岸游过去。
聚集在河滩上的大约还有上万名士兵,黑压压的人头将整片沙滩挤得几乎密不透风,有的向河里跳,有的向着两边逃,你推我搡,挤成一团,军官的命令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对士兵的约束作用。
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军号之声,第一匹战马跃然出现在了河堤之上,手中高高挚起的黄龙旗,显得格外刺眼。随即在他的身后,一匹匹的战马跃然出现,并没有丝毫的停留,这些战马越过河堤,向着下面疾冲而来,伴随着他们冲锋的,是嗖嗖的羽箭发射之声。
这是古丽率领的匈奴独立骑兵师。一边向前冲锋,一边弯弓搭箭,一支支夺命的羽箭从战马之上的骑士手中飞出,根本不需要瞄准,因为他们的对面,全是敌人,只要射出去,总是能命中目标。
“杀!”伴随着那个鬼面将军嘴里传来的略带沉闷的命令之声,数千匈奴骑兵齐声呐喊,收起弓箭,拔出弯刀,如虎如狼群,径直杀进了沙滩之上那些乱成一团的士卒。
正在渡河的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岸边那些正在经历着屠杀的同伴,眼中露出的既有幸运,又有悲哀。幸运的是,他们先一步渡河,避过了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悲哀的是,现在这些同伴经历的一切,又焉知不是下一次正在某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现在,他们没有家了。
“迅速渡河。”檀锋大声的下达着命令,声嘶力竭地吼道,是啊,他怎么忘了,在武关,汉军其实还有两支机动部队的,现在屈完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攻打武关,这两支威胁屈完的骑兵部队,完全可以抽调出来伏击自己,古丽的匈奴独立骑兵师出现在这里,阿固怀恩的东胡独立骑兵师呢?
司马衍完了。檀锋不用想也知道,用作佯动的司马衍的那一支部队,将永远也不可能归建了,他们的佯动,将成为完完全全的一次送死行动,汉军可以轻而易举地封锁住他们的后路。
筏子砰的一声,停了下来,檀锋头也没回,牵着自己的战马上踏上了沙滩,他大步向前走去,不敢回头。
河岸上一面倒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当发现河中间和河对岸的战友,根本就没有来回来救援的意思,剩下的这些士兵很快便崩溃了,除了少数人跳入河中还在拼命向对岸游去的人,绝大多数的士兵都丢掉了手里的武器,抱着头蹲了下来。
一个个的匈奴骑兵们勒马在河边,抽出马鞍旁的弓箭,大声笑着弯弓搭箭瞄准那些在河中一沉一浮的人头,每一次弓弦响动,河面之上都会冒起一泡血水,一个人影便浮上水面,挣扎几下,然后便任由着河水带着顺流而下。
古丽冷冷地看着对岸的士兵,取下脸上的面具,嘴角挂着的却是一丝冷笑,过了河,就能活吗?
司马衍奋力地冲杀着,手中的长枪早已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而手中的刀也已经卷了刃,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而四周的汉军士卒却如同无穷无尽的波浪一般,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的打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场佯动的牵制,变成了与敌人迎面相撞的遭遇战,银花镇足足一个师的汉军,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相守在银花镇等着他们上门去攻打,而是悍然迎了上来,似乎早就算准了他率领的这一支人马,根本就不是檀军的主力一般。
如果仅仅是这一个师的汉军倒也罢了,司马衍手里的五千士卒干不过,逃跑的能力也还是有的,问题是,他们还有数千东胡骑兵的配合,那些骑兵截断了自己的退路,将自己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大部分的士卒倒是被这些与中原人面目迥异的异族人给斩杀的。
座骑哀鸣一声,四蹄一软卧在了地上,司马衍一跃下马,马头之上,嵌着一枚弩箭,深深的几乎没入马的头骨,而侧腹,也被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正如喷泉一般涌将出来。
司马衍站稳了身子,前方,看不到汉军的步卒了,但更让绝望的是,一排排的骑兵正勒马而立,马上的骑兵正歪着头,戏谑地打量着他,在他的身边,最后一个亲兵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砰然一声跌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切全都结束了。司马衍弯腰,拾起了这个士兵跌落在地上长枪,高高的举起,愤怒地咆哮,迈开大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扑向对面密密麻麻的骑兵。
“杀!”凄厉的吼声,如同九幽地狱传来的恶鬼嘶鸣。
一匹战马跃然而出,马蹄如风,奔向司马衍,长枪如毒龙出洞,刺向战马,马上骑士略一弯腰,弯刀贴在枪尖之上,别转了长枪刺出的方向,顺着枪杆一路滑了下去,一声轻轻的卟的一声响,锋利的弯刀干脆利落地削断了司马衍的喉管。
战马一掠而过,绕了一个小圈又停在了司马衍的身边,阿固勇看着雕塑一般仍然挺着长枪立于原地的司马衍,郎声道:“看你也是一条硬汉,便留你一个全尸吧!”
砰然一声,司马衍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阿固怀恩满意地看了儿子一眼,有时候,在战场上对敌人保持一定的敬意,也是一个好汉子的作派。
“全军开拔,过银花河,剿灭檀锋。”他抬起血淋淋的弯刀,指向银花河方向,蹄声隆隆,数千骑兵和第二军一个师的步兵,向着银花河方向急速开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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