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为不祥的感觉迅速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内心。狼渊颤声问道:“帝君是不是出事了。”
黑帖尔黯然道:“他被蓝德人的毒箭射中。现在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这次只怕……”他的话虽然沒有说完。可是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悲伤的情绪迅速在大帐中蔓延。
唐猎虽然对玄思哲并沒有什么感情。可是他知道。如果玄思哲不幸身亡。太子玄鸢便会成为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他和玄波一声的命运将注定在逃亡中度过。
狼渊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斐娜含泪道:“大帅。唐猎医术高明。何不让他尝试为帝君治疗。或许能有奇迹发生。”
黑帖尔缓缓摇了摇头道:“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外面又响起一串巨响。黄豆大小的雨点从空中倾泻而下。
荣小青静静站在风雨之中。雨水将她的银色盔甲打湿。她却仍然纹丝不动。
泰图尔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袍。献殷勤的冲了过去。想要为荣小青遮挡雨水。却被荣小青怒叱道:“滚开。”
泰图尔叹了口气。光着膀子站在荣小青的对面。充满深情道:“患难之中的真情最为难得。你若是站上一夜。我便陪你站上一夜。你若是站上一生。我便陪你站上一生。我一定要用我的诚意打动你少女的心扉。”
荣小青被他又酸又麻的话语刺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唐猎主动请缨道:“唐猎虽然医术不精。可是斗胆请大帅让我一试。”
黑帖尔终于点了点头。手指隔空向右侧铜制灯台点去。灯台闪烁了一下。光芒照亮了整间大帐。
黑帖尔的身后便是一道金色的帷幔。他起身拉开帷幔。却见一位形容消瘦的老年人静静躺在虎皮褥子之上。正是玄武帝国的万乘之尊。帝君玄思哲。
黑帖尔道:“这段日子。我始终守在帝君的身边。随军的御医全都束手无策。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我将那帮废物全部杀掉。以免他们露出口风。”
唐猎心中一寒。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这样做岂不是自寻死路。如果无法救活玄思哲。只怕这黑帖尔一样会将自己干掉。
來到玄思哲的面前。唐猎看到。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抓起他的手腕。右手的手指轻轻探上他的脉门。马上感觉到玄思哲脉像极其微弱。皮肤的温度很低。唐猎初步判断出玄思哲已经出现了中毒性休克的症状。
解开玄思哲胸前长衣。黑帖尔主动上前将伤口指示给唐猎。却见那毒箭射在心口的位置。整个胸口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骇人的乌黑色。伤口处仍然在涌出绿色的脓血。
黑帖尔道:“毒箭射穿了帝君的心脏。只怕你也沒有回天之力。”
唐猎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难掩的悲哀。黑帖尔所说的是事实。他纵然医术高超。可是在这种落后的医疗条件下根本沒可能挽救玄思哲的生命。毒箭射穿了玄思哲的心脏。毒素早已随着血循遍布他的全身。如果拥有透析设备。可以清理他体内的血液。情况稳定后在体外循环的条件下为他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或许能够延长他的生命。可是现在这套诊疗方案对唐猎來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唐猎的右手敏锐的感觉到玄思哲不断加速的心跳。他想要松开玄思哲的手臂。却沒想到玄思哲苍白的大手竟然一把将唐猎的右腕握住。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同时吃了一惊。
唐猎不敢甩开玄思哲的手臂。呆呆注视着玄思哲的表情变化。一股气流从右臂自然而然的激发而出。不受他的意识所控制。缓缓送入玄思哲的经脉中。
玄思哲不知是有所好转。还是回光返照。竟然缓缓睁开了双目。黑帖尔和狼渊同时惊喜叫道:“陛下。”
玄思哲的眼中却沒有向其他人看上一眼。目光自始至终都注视在唐猎的脸上:“你……见过玄波……”
一种近乎烧灼的感觉从唐猎的神经末梢迅速传入了他的体内。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脑海中闪现出一双阴冷至极的眼睛。目光充满邪恶宛如利刃般直刺入他的心脏。他看到一支漆黑的羽箭穿透夜色射入自己的体内。无边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内心。冷汗已经完全将唐猎的脊背湿透。他宛如坠入一个无边无尽的可怕梦魇之中。拼命摇晃着脑袋。试图摆脱这痛苦的感觉。
沒有任何的语言。玄思哲和唐猎之间通过旁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着。在唐猎窥破玄思哲内心世界的同时。也将自己这些天以來的经历毫无掩饰的展示给玄思哲。
他看到一条暴怒的金龙扶摇直上。傲然盘旋于夜空之中。黑色的羽箭射入金龙的体内。洞穿了它的心脏。
“啊。”唐猎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
玄思哲脸色苍白。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终于放开了唐猎的手腕。向后软绵绵倒了下去。黑帖尔眼疾手快。及时将他的身躯抱住。
玄思哲剧烈喘息道:“你看到了……”
唐猎双目中的恐惧仍然未能褪去。他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
玄思哲嘶声道:“单凭蓝德帝国的实力。他们根本无法击败我……”他的双目中布满血丝。神态显得疯狂而恐怖。
黑帖尔虎目含泪道:“陛下……你歇一下再说……”
玄思哲用力摇了摇头。他死死抓住黑帖尔的臂膀:“这帮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
玄思哲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情绪异常:“传令出去。大军即刻……向帝都出征……我……我要……亲手杀掉……”他的精神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之中。
黑帖尔求助似的望向唐猎。
唐猎正要上前。沒想到此刻玄思哲的情绪却重新陷入低落之中。两行混浊的泪水沿着他毫无生气的面庞缓缓滑落:“难道……难道……天要亡我……”
黑帖尔悲声劝道:“陛下。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只等你的身体康复。微臣便随你一起杀入帝都之中……”
玄思哲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大笑。许久方才平复下去。此刻他的头脑忽然清醒了过來:“金龙已经离我而去。我……又……又怎能继续活在这世上……”
黑帖尔内心中感到深深的悲哀。眼前的玄思哲再也不是昔日指点江山。傲笑沙场的一代霸君。他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而自己呢。黑帖尔默默的反问自己。他的生命还剩下多少时间。有生之年是不是可以为自己一世效忠的帝君洗刷这次的耻辱。
玄思哲凝望唐猎道:“找到我的女儿。将这根权杖亲手交给她……”他从枕边拿出一根镶满宝石的纯金权杖。郑重交到唐猎的手中。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异常的惊奇。玄思哲是不是临近死亡。头脑已经变得混乱。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一个外人。
玄思哲哆哆嗦嗦的又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密诏递给黑帖尔:“你我是君臣。也是兄弟。如果沒有你……多年來的鼎力相助……我也不会在帝位上……安安稳稳的坐到今天……”他说了一大通话。此刻体力已经支持不住。大口喘息了一阵。方才继续说道:“重要的事情。我已经完全写在上面……你……你一定要帮我……做好……”
黑帖尔双膝跪倒在玄思哲面前。恭恭敬敬的接过密诏。
玄思哲道:“早知如此。我不会出征……”话未说完。身体软绵绵瘫倒在床上。手臂无力的垂落下去。
“陛下。”黑帖尔老泪纵横。
唐猎伸手摸了摸玄思哲的脉息。又在他鼻息上探了探。确信他已经死去。黯然道:“帝君驾崩了。”
斐娜轻声啜泣起來。狼渊也是虎目蕴泪。唏嘘不已。
黑帖尔内心虽然陷入莫大的悲痛之中。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镇静。他伸出大手。缓缓为玄思哲阖上仍然睁开的双目。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不可泄露给第四人知道。否则我必取他性命。”目光落在唐猎的脸上。显然认为唐猎是最有可能泄露这个秘密的人。
唐猎苦笑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现在将此事泄露出去。对我沒有任何的好处。”
黑帖尔向狼渊下令道:“你马上回去整顿军队。今晚我们便撤军。”
“撤军。”斐娜和狼渊同时吃了一惊。
狼渊低声反对道:“大帅。虎踞关易受难攻。我们留在这里便有了和蓝德大军抗衡的屏障。现在撤军岂不是等于将帝国的门户彻底向敌人敞开。”
黑帖尔冷冷道:“陛下已经驾崩。我们留在虎踞关死守。又是为了何人把守大门。”
“可是玄武国还有无数的百姓……”斐娜考虑的更多一些。
黑帖尔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想要完成帝君的遗愿。便必须最大限度的保存我军的实力。帝君驾崩之事。不会隐瞒太久的时间。我们要在这件事沒有暴露以前。撤退到北方的‘穿云城’。那里城墙高阔。易受难攻。土地肥美。人心忠诚。可以作为我们日后反击的立足之处。”
唐猎从黑帖尔的话语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黑帖尔真正的担心是腹背受敌。如果太子玄鸢那帮人从身后再给他一击。只怕黑帖尔日后再也沒有翻身可能。
黑帖尔道:“有时候撤退未必不是一种进攻。保住实力便等于赢得了最大的胜利。”
狼渊恭恭敬敬向黑帖尔告辞道:“大帅。我这就去安排撤退的事情。”
唐猎正想随他出去。却听到黑帖尔道:“斐娜。你照顾好唐先生。千万不要让他在大军中走失。”
唐猎当然知道黑帖尔的意思是让斐娜监视自己。他并沒有感到介意。毕竟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黑帖尔沒有杀掉自己灭口已经算是很幸运了。更何况能够和斐娜呆在一起。对他來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三人先后走出营帐。狼渊顾不上向唐猎辞行。便先行离去。
风雨之中。泰图尔仍然陪着荣小青站在那里。追女仔追到这种地步。倒也难得一见。
看到唐猎和斐娜出來。泰图尔和荣小青同时迎了上去。大声问道:“兄弟。怎么去了这么久。”
唐猎低声道:“大帅让我们跟随斐娜将军前往她的驻地。”
“什么。”荣小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总算可以摆脱这个讨厌的泰图尔。沒想到大帅竟然下令让他们前往女营。
泰图尔大乐。他不无得意的看着荣小青。可是从唐猎和斐娜的表情上也隐约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暂时收起满脑子荡漾的春情。和唐猎一起跟随斐娜二人向女营而去。
几人并沒有走出太远。便听到军营四处传來惨呼之声。斐娜秀眉紧锁。不知道军营之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小声向荣小青道:“小青。你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荣小青领命后迅速走入前方营帐。沒多久便慌慌张张的赶了回來。惊慌失措道:“不好了。不好了。”
斐娜狠狠瞪了她一眼:“此地是军营。你大呼小叫做什么。”
荣小青顾不上请罪。继续道:“军营中很多士兵都在叫肚子痛。很多人痛得在地上打滚。看來一定是吃了不洁净的食物。”
“什么。”斐娜美目圆睁。
唐猎率先反应了过來:“你带我去看看。”
荣小青率领他们向前方军营中走去。营帐之中哀嚎声此起彼伏。夹杂在风雨声之中越发显得凄凉无比。
唐猎掀开其中一间营帐走了进去。却见营帐之中六七名士兵全都在地上痛苦的打滚。接着营帐内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他们的脸色竟然变成了惨绿色。严重者还在大口大口的吐出腥臭的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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