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东流却早已猜到他会这么说。
奇怪的对话,还有奇怪的场景,一大一小,一个身份惊人一个邋里邋遢年纪更是不过稚子,可偏偏这样一个小孩却总能让裴三沉默,或者说心惊。
“这怎么可能?”
裴三面容渐渐僵硬,口中更是下意识的不敢置信的说出此语。
“为什么不可能?”
暮东流摇摇头。
“人的生命生而有限,目光所视的距离有限,接触的东西更是有限,你是否还以为你已经看到了全部?”
“不错,确实如此。”
裴三闻言竟无法反驳楞在那里。
“那你为何告诉我这些?你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
他语中有些怒气,薄怒,声音更是骤然低沉如狮虎。
“你岂不闻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暮东流毫不在意他的态度。
“有区别吗?”
裴三皱眉。
“我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该回去了。”
暮东流却不再回答,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着的泥渍石屑径自走上了下山的路。
裴三恍若无觉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天空。
“天?”
许久,他终于说出了一个字,一个他的猜测,或者说是疑问,最后才慢慢看向山脚下,看向那下山的身影,直到他走进那座矮房之内。
“你又是谁?”
……
“你若开口,我可让你身体慢慢恢复,又何苦来每日爬山做这样的无用功?”
清晨天刚亮,草叶之上还有着颗颗滚动的露珠,裴三正对着那一步一步艰难爬山的暮东流说道。
但没人回答他。
裴三皱眉有之,惊叹有之,不解有之。
他皱眉是因为暮东流不理会他,放眼天下,谁敢如此对他,惊叹则是因为那山,那暮东流脚下的矮山,山土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的攀登竟然渐渐生出一条路来,狭窄,陡峭。
而他不解的却是因为那老李头竟然也跟着暮东流在爬,老李头没有问什么缘由,只因为暮东流让他爬,佝偻的身子颤颤巍巍,站在那山上似乎一阵风吹过他就可能从那山路落下去。
裴三有些默然,然后,他也走了上去。
山路尽管陡峭,以他的境界修为山脚至山顶也许不用半个呼吸便可以到达。
可他看了看前方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没有使用修为,而是慢慢攀登着,就好像一个普通人。
路的土质很软,往往每步踏下就要停顿踏实才能再迈下一步,山路更是狭窄,若不能一心一意则随时很有可能踩空落下去。
风吹过,云飘过,露珠轻落,滴答入耳。
“有古怪。”
裴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而后又更加尽可能的去控制身体,去化作一个普通人。
山路两旁,是花草树木,伴随着渐渐攀登那些树木花草全都越来越旺盛,翠绿,生机皆更加勃发。
铁柱站在山脚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一步步爬山的裴三,他不明白为什么只不过一瞬间的距离他却要花那么漫长的时间去爬。
其实不光是他,也许这世间九成九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有这种想法,他们眼中有的只是那山的高度,也许只有寥寥数人才会看向那路。
以裴三现在的实力,恐怕一击之下使这座矮山坍塌都很轻易,但他心中却偏偏生出想要爬完此山的想法。
朝阳渐升,直到他最后站在顶峰。
那一刻,他眼中神色猛然间骇然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忘记自己有修为在身,不是他刻意如此,而是如同本来就是如此,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衣服,竟然已经被汗水打湿,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下一刻。
浑身的毛孔渐渐舒张着,然后是吞吐吸收的灵气,就如同每个毛孔都有自己的生命,在呼吸,那草更绿了,花更鲜艳了,树木的生机也更重了,一切似乎都在刹那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似乎都在诠释着什么。
“这……”
感受到如此变化,裴三骇色还未消的双眼立时瞪圆。
他猛然转身看着那一路走来的山路眼中神情复杂至极。
“这是什么路?”
不由得,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涩。
“人山之道。”
暮东流慢慢睁开双眼,迎着朝阳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接着随意的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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