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大课间,心灵备受打击的刘小亮拖着杨昆去校内唯一的小卖铺买饮料。
塑料瓶包装的饮料刚开始流行,杨昆还是更怀念玻璃瓶的手感和味道,就买了两瓶可乐,因为瓶子要回收,俩人就站在小卖铺里边喝边聊。
两名穿军训服的女生走进来,跟刘小亮打了声招呼,要了两瓶雪碧,很大方地连瓶钱一起付了,有说有笑地拿着往外走。
杨昆注意到这俩女生也染发,个头稍高的女生染红毛,矮个女生黄毛,颜色有些艳俗。
刘小亮碰碰他的胳膊,朝两名女生的背影努努嘴,说:“这俩妞是纺织厂的,浪得很,听说初三就都让人给开封了。”
杨昆很认真地对刘小亮说:“不去拉皮条,真白瞎你这个人了。”
刘小亮以为他不信,赌咒发誓说:“真的,我认识她们俩,那红毛的叫宋玉芳,黄毛的叫李丽,不信你当面去问。”
杨昆想了想,说:“当面问什么,问她们浪不浪?”
“滚!”
第三节课,思想政治,对于理科生来说,这种纯粹为了应付会考而设的课程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兴趣,除了杨昆外,全班倒有一少半学生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连乖乖女孙研都用课本支在桌上当幌子,自己偷偷在下面做化学作业。
音乐课老师是位中年妇女,为人挺和气,象征性地讲了些简谱之类的音乐入门知识,就吩咐大家上自习,“包打听”刘小亮悄悄告诉杨昆,这位姓沈的女老师是教导处主任张玉清的爱人。
中午,蹭饭蹭上了瘾的刘小亮死皮赖脸地跟着杨昆回了他家。
昨天被虐出了经验,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跟杨昆玩对战了,自己占了台空闲的麻将机,大呼小叫地玩得那叫一个过瘾。
杨昆注意到,高中开学这两天来,店里的收入不降反增。
想想也不觉奇怪,放假时有家人管着,开学住校后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在游戏厅里流连。
杨昆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
暗自盘算一下还款日期,扩张生意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发芽。
下午返校时,杨昆再次碰到了韩学彬。
这次再打起招呼来就自然了许多,杨昆问他有啥新电影上映不,韩学彬唉声叹气地说:“还是暑假那些老片子,早看腻了,一堆人喊着老板换好片,老板胆儿小,只在中午时放了一会,白特么扔了2块钱。”
杨昆有些好笑地瞟了他一眼,心说原来你也爱好这道道。
快到校门口时,韩学彬和周洋拐了弯。
他俩没有走读证,得翻墙头进去。
杨昆善意地提醒他小心被政教处的干事逮到。
韩学彬不以为意地笑着说:“没事,一中围墙加起来好几公里,方便翻墙的地方有十几处,政教处就那几个干事,根本转不过来。”
事实证明杨昆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
被逮住的不是韩学彬,是杨昆上午在小卖铺见过的两个女生。
爱美似乎是每个女生的天性,就中午这点功夫,宋玉芳和李丽就换下了军训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逛了会街,回来时被守在大门口的干事抓个正着。
为了照顾门卫的面子,那个头发有点自然卷的高个干事没问她俩是怎么混进的大门,只是揪着染发的问题不放,勒令她们必须在一天之内把头发染回来,否则通知家长,在大会上公开批评。
宋玉芳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李丽却挺着饱满的胸脯据理力争:“我爱染什么颜色是我的自由,既不妨碍别人又不影响学习,凭什么要染回来?”
恰好杨昆走到近前,李丽一指他,挑衅似地问卷毛干事:“那个男生头发那么长,也违犯校规了吧,你们怎么不管他?”
那干事一眼就认出了杨昆,确切地说是认出了他的发型,指着他叫道:“那谁,说你呢,站住!”
杨昆站定了看着他们,慢慢把挽在肩头的短袖放了下来,露出里面的黑纱。
那干事怔住了,手悬在半空好几秒没说话,然后摆摆手,“没事了,走吧。”
宋玉芬扯扯李丽的衣角,示意她别再逞强。
李丽的表情有点尴尬。
杨昆的眼神在她们俩脸上转了一圈,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肚子里对自己说:长相一般了点,身材倒还过得去,改天有空,不妨约出来打个友谊炮。
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物理课。
杨昆知道自己以后肯定做不到按时按点上课,准备提前和高峻峰打个招呼。
他在教学楼底下磨蹭到预备钟响,才拖拖拉拉地上了楼,也不进教室,就在楼梯拐弯处等着。
听见高峻峰和英语老师的交谈声,他向后退了两步,等二人转过拐角,迎上去叫了声“高老师、胡老师”。
英语老师向杨昆点头笑笑,先进了3班教室。
高峻峰看看他,问:“杨昆,找我有事?”
杨昆坦然和他对视着,说:“高老师,昨天晚上我没上自习,家里有点事,临时先走了,在这儿跟您补个假。”
高峻峰笑了,说:“听刘小亮说你闹肚子,我还纳闷呢,这小身板挺壮实的,怎么好端端闹起病来了。”
杨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他担心,没跟他说实话。”
高峻峰也没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只是说:“这次就算过去了,下次有事,提前跟老师说一声。”
杨昆也没找什么借口,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想找您说这事,我家的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姐在省城上学,家里就我们娘俩,我妈开了个小门市,她没上过什么学,有时就让我在店里帮忙算算账什么。”
留了点时间给高峻峰消化这些信息,他接着说道:“高老师,不瞒您说,我这人在学习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就算体育项目有加分,也不一定能考上去,所以在课时方面,希望您能适当照顾一下。”
高峻峰默默点头,考虑了一会,按着杨昆的肩头说:“养家不易,经济方面老师帮不上什么忙,生活和学习上,可以照顾,还是刚才那句话,有事提前找我请假,找不到我,也要跟班长说一声。”
杨昆郑重地点头答应下来,说了声“谢谢高老师”,踩着上课钟声进了教室。
他判断的没错,这位高老师刚参加工作没几年,教书育人的理想还没有完全被现实磨灭,属于那种既有正义感,又富同情心的年轻老师,再过几年,这么正派的人可就越来越少见了。
这也是杨昆没有像求别人办事那样拎着礼物找到家里的原因。
看在高老师这么信任自己的份上,杨昆难得地认真听了一堂课。
当然,能听进去多少,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下课后,高峻峰和教3、4班英语的胡老师交换了场地。
高二上学期第一节英语课,和别的任课教师一样,胡老师先是浓墨重彩地强调了一番本学科的重要性。
胡老师在上面讲得热情洋溢,杨昆在下面嗤之以鼻。
他当然知道英语的重要性,也知道在中国说英语的人比美国人都多。
但他可以肯定,坐在这个教室里的绝大多数人走上社会后,将很少有用到英语的机会。
拜国内失败的英语教育制度所赐,现今的学生学英语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应付高考和4级,很少会有人真的会对日复一日的单词语法、背诵做题感兴趣。
杨昆认为,英语只是一门工具,只有通过它了解其背后的文化,接触到另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才会对工具本身产生浓厚的兴趣。
就好比一个人到建筑工地当民工,有人递给他一把铁锹,告诉他以后盖房子娶媳妇生娃全指望它了,并且对铁锹的结构、产地、性能、质量等各方面进行了全方位的分析和研究,反复强调说这东西很重要,全世界有N多人在使用云云,结果那人拿着把铁锹闭关修炼了三年,临上工时,却看着一堆砂、水泥、石子傻了眼。
打开英语课本翻看了一会,杨昆得意地笑了,作为一名被海量的原声欧美大片、电视剧、音乐、小说熏陶过的准宅男,他比教室里的绝大多数同学都更明白这把铁锹的用途。
换言之,不单是学习英语最重要的语感,他所掌握的词汇量也要远远超出一般的学生,单以听力和口语发音而论的话,恐怕连正牌师大英语教育专业的胡老师也要自愧弗如。
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他指指孙研放在桌角的94年高考试题和标准答案汇编,问她:“借我看下?”
孙研微感诧异,定睛看了他2秒钟,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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