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运升透过玻璃朝大厅里瞅了一眼，见她所指的休息区内也已经人满为患，虽然看不到什么熟面孔，不过他自恃身份，也不愿和陌生人挤在一起，笑着说：“不必了，我们就在外面等会，等有了空桌，麻烦叫我们一声。”

少女浅笑盈盈地说：“外面天气太冷，呆得时间久了容易感冒，您几位还是到大厅稍事休息吧，我们有免费的茶水和瓜子供应，还有报纸和杂志可供打发时间。”

假如说先前的打招呼还算得上是例行公事，那么话说到这份上，就令人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了，暗自惊诧的刘运升没有当场表态，只是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刘小亮目前的个头只有1米68，几位迎宾小姐净身高和他相仿，穿着高跟鞋，看起来却比他要高出多半头，受彼此的高度差距带来的心理劣势影响，刘小亮颇有点底气不足，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问：“你们老板是不是杨昆？是他请我们来的，麻烦你去叫他一声。”

能被选为迎宾员的女孩子心思都很细腻，观察力也强，知道自家老板虽然说话、办事从不背人，但为人一向低调，从上午开门截止到现在，来就餐的顾客们中，能一口叫上他名字来的屈指可数，藉此能猜到刘小亮和老板的关系肯定不一般，甜甜地笑着朝店里一摆手，“几位请跟我来。”

推开大厅的门，一股比门外闻到的味道浓郁得多的肉香扑鼻而来，迎宾小姐领着众人走到休息区旁边，微微欠身说了句“请稍等”，走到齐小霞跟前，和她耳语了几句。

齐小霞不动声色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见刘运升虽然驻足不语，左顾右盼间却隐然有股颐指气使的气势，再看刘小亮的相貌、身高，猜到多半是老板刻意叮嘱过要妥善接待的贵客，笑着朝迎宾小姐点了点头，低声吩咐她上去通知杨昆，自己款款地朝这边走来。

没等她走到众人面前，旁边的隔间里走出一个中年人，一眼看见刘运升，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地抢过来，远远地伸出双手，招呼道：“刘县长，这么巧！”

刘运升认得他是城建局的副局长老贺，笑着和他握手，说：“巧啊，贺副局长也在这吃饭？”

“是啊，是啊。”贺副局长握着他的手用力摇了摇，又和至少比他小了六、七岁的赵秀芹握手，说：“嫂子也来了？您几位刚到吧，真巧，我也是带家人过来尝新鲜，不嫌弃的话，赏脸一起？”

刘运升笑着摇摇头，说：“大家平常工作都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陪家人，就别往一块凑了吧。”

“那是，那是！”贺副局长连声应和道，回头招呼被他挡在身后的齐小霞，“服务员，赶紧的，腾张桌子出来，别让领导一直站着等啊！”

刘运升拍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贺副局长，不是工作场合，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你先陪嫂夫人吃饭去，咱们在这等一会就行。”

贺副局长讪讪地笑了笑，又说：“我这儿马上就吃完了，这就给您腾位置，您稍等、稍等。”

等他转身折回隔间，刘运升和妻子对视了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齐小霞在刘运升面前三步处站定了，微带歉意地说道：“实在对不起，第一天试营业，准备不足，劳您几位久等了，我们老板在楼上办公，事先不知道您几位过来，未免招待不周，我已经让人上去通知他了。”

刘运升微微摆手，说：“不妨事，我们也是刚来，本来不想给你们老板添麻烦的，只是想不到这里的生意这么好，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带我们进来那位姑娘都不是本地人吧？”

齐小霞露齿一笑，说：“不好意思，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包括店里其他员工在内，我们几个都是土生土长的易阳人呢。”

刘运升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说：“普通话说得不错。”

齐小霞落落大方地说：“您夸奖。”

一问一答之间，杨昆已经走下楼梯，快步朝这边走过来，远远地招手打招呼，“小亮，小亮！这儿呢！”

之所以用走而不是跑的，实在是有太多的顾虑，既要在下属面前保持老板的派头，又要对老朋友表示出足够的亲热，还不能露出明显的巴结的意思，这中间的度着实不太好把握。

要单只为了还刘小亮代绘卡通画的人情，守着偌大的火锅店，请他吃几顿涮羊肉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他如此费周章地送刘小亮两张代金券，不就是盼着能有机会跟未来的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兼省人事厅厅长谋个一面之缘么？

怀着略嫌功利的小心思，杨昆三步并成两步走到刘小亮跟前，态度自然而亲热地在他胸口轻轻擂了一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呼机号，来之前也不说打个招呼！”

刘小亮回敬了他一拳，说：“就是过来吃顿饭，哪想到你这儿这么多人！”

回过头，他对刘运升介绍道：“爸，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同学，杨昆，这是我爸、我妈，还有我妹小雪。”

虽然知道面前的少年只有十六岁，不过从没进门开始，火锅店的格局和气势已经经刘运升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成年人来看待，主动伸出右手，说：“杨昆同学你好，一家人不请自来，给你添麻烦了。”

杨昆伸出双手，握着刘运升的手摇了摇，说：“叔叔，阿姨，还有小雪妹妹，您几位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跟小亮在学校都是打一个饭盒里捞饭吃，好得跟亲哥俩似的，您几位能赏脸到我这小地方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里太吵太乱，咱们楼上说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200元钱，递给齐小霞，看着她的眼睛说：“先记到账上，一会我到柜台结算。”

等刘运升掏出钱包时，齐小霞已经知机地转身走掉了。

跟着杨昆走上楼梯时，刘运升说道：“没有空桌就不要勉强，咱们等一下又没关系，大家进门都是客，没必要厚此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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