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清认为,学校领导层这么做,完全是另有所图。
刻意营造出一份竞争激烈的表象,刺激大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高竞标价格,尽可能地从下一位承包者身上榨取更多的费用,这才是几位领导的根本目的。
为了最大限度地创收,学校的小算盘也是打得啪啪响。
别的不谈,单只向每名参与竞标者收取的100元报名费,加起来就是一大笔钱。
看着坐在讲台上的桌子后面,正在和几位副手小声谈笑的卢老爷子,张玉清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羡慕和憧憬。
他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制订规则的人,而不仅仅是遵照别人制订的规则办事!
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决定了趟这潭浑水,也只能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第二轮,他填了2万元整。
“最后入围的三位竞标者,分别是006号,011号,和……014号。”
听到副校长最后念出的号码,张玉清几乎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而稍有放松,反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人群中适时响起一阵热烈的议论声,每个人都在猜测最后入围的三个幸运儿到底是谁。
或者,猜测另外两个竞争者究竟是谁。
张玉清下意识地看向王旭东的侧脸,见其嘴角挂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知道他抽到的号牌多半不是006就是011,暗自担心之余,却丝毫不觉意外。
只是不知道他的心理底线在哪里?
正在暗自揣摩王旭东的心思,见他脑袋一动,张玉清适时垂下眼皮,躲开了对方向后方扫来的视线。
第三轮也是最后一轮竞标开始。
张玉清拿起笔,看着手里最后一张表格,考虑了半分钟,填上了24000元整。
准备塞进信封里时,想到上次和杨昆交谈的内容,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隔着几排座位,杨昆静静地等待着这场错漏百出的竞标最终的结局。
虽然看不到张玉清的正脸,不过从他的肢体动作上不难判断,他正是最后入围的三名竞标者中的一名。
杨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反正是不记名竞标,假如其他落选者心有不甘,随便冒充其中一个号码,填一个天文数字上去,最后结果揭晓的话,大家脸上的表情会是多么的丰富多彩?
正为自己的想法暗自好笑时,腰间的呼机震动了几下。
趁高峻峰和别人小声说话的功夫,他悄悄拿出呼机看了下消息,是市区的号码,后面还带着分机号。
都快8点了,这时候谁会有事找他?
难道是……傅青梅?
杨昆心里升起一团疑云,只是正值竞标的节骨眼上,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压下心头的疑虑,杨昆耐心地看着那位副校长和两位老教师逐一拆开所有的信封,将空白的表格放到一边,反复对比手中的几份竞标单之后,拿着它们到讲台和卢校长耳语了几句。
然后,他拿起话筒,大声宣布:“最后中标的金额是2万6千元整,中标号码是……014号!”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杨昆注意到,张玉清攥起右手,隐秘而激动地挥舞了一下。
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杨昆站起身,跟着开始退场的无关人员走向侧门。
跟着人流缓缓移动到讲台旁边时,张玉清正在和负责唱标的副校长核对自己的号牌以及竞标金额,旁边不远处,站着脸色铁青的王旭山。
和杨昆对视了一眼,张玉清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看看放在自己那张竞标单旁边的两张表格,一张填的22500,另一张是24000。
他在肚子里对自己说,好险。
知道张玉清还有一系列交接、扫尾的事要忙,杨昆就没等着和他见面,直接到即将易主的小卖部去回电话。
拨通号码,听到提示音后,又拨了分机号,很快,对面有人拿起了电话,却没有立即出声询问。
听着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刻意压抑的呼吸声,相对沉默了几秒钟后,杨昆试探着问道:“喂?”
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傅青梅略带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杨昆?”
“是我,傅姐?”
傅青梅在电话那头低低地嗯了一声,“你……在哪?”
“学校。”觉得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杨昆捂住话筒,低声问:“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突然想找人聊聊天。”
如此反常的语气,使杨昆沉默了几秒钟,有些不好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
他问:“你现在在哪?”
她说:“市里,军供宾馆。”
杨昆知道那个地方,就在火车站广场北侧,是部队的三产宾馆。
他说:“我马上过来。”
她没有拒绝,只说了句“302”,就挂了电话。
二叔那辆面包不适合开去市里,这个时候再找三皮或别人借车又不方便,杨昆在国道边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一辆跨省的长途卧铺车,跟售票员说了一大通好话,又出了双份的票钱,人家才勉强同意把他捎到市区。
市长途汽车站距火车站广场有两站地,杨昆打了辆出租,赶到军供宾馆时,距出发前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在宾馆的停车场扫了一眼,没看到那辆富康,他心里开始犯嘀咕。
和服务员打了声招呼,跑上楼梯,找到302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正想举手再敲,走廊顶上的声控灯灭了,看到从下面门缝透出的灯光被阴影挡住一部分,杨昆猜到她就在门后,咳嗽了一声,叫道:“傅姐,在里面吗?”
门锁咔嗒一响,房门向内闪开一条缝,傅青梅从门缝里看了他一眼,随即拉开门请他进去。
看到她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杨昆却丝毫不觉得好笑,他走进房间,顺手锁上房门,跟着她走到床边,坐在单人沙发椅上,这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标准的单人间,面积不大,开着空调,室内的气温比外面要高出十几度,傅青梅身上却裹着厚厚的外套,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她坐在床边,看着杨昆的眼睛,说:“我把他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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