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昆知道周学礼为什么会犹豫不决。
以他的身份,收些手表、包包之类的礼品还不算太过逾矩,配偶长期在企业中任职的话,就需要考虑到影响。
吴清江的情况有些类似,但老吴级别不够,他老婆也只是普通的家庭妇女,不是党员干部身份,反倒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不过杨昆也有把握,认为周学礼不会拒绝这份好意。
首先一点,他给温阿姨提供的只是顾问的身份,既不是合伙人,又不是管理层成员,甚至连正式雇员都算不上,不用担心会被人揪住小辫子不放。
其次一点,当前的环境较为宽松,对于干部家属在企业中兼职的行为监管不是很严格。
杨昆仔细研究过相关的法律法规,虽然早在84年,国家就出台了严禁党员干部经商的有关规定,不过当时的大环境是官倒成风,现在则是大力提倡发展民营经济,鼓励公职人员下海经商,时过境迁,当年的政令延续至今,已经形同虚设。
即便等到日后随着社会经济和意识形态的发展,官员贪腐现象越来越严重,国家不得不再次出台一系列党政干部廉政准则以约束各种权力寻租行为时,考虑到市场经济体制不断健全、完善,企业所有权、资本权与经营权相互分离等现实国情,也无法完全禁绝领导干部在其职权范围之外的企业投资入股的事实行为。
在相关禁令尚未出台的今天,更是不用担心这么做会触及到红线。
慎重考虑了几分钟后,周学礼有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温阿姨的事我不怎么管,自己问她去。”
杨昆知道这便是默许的表示,会意一笑,说:“另外还有件事,怕周叔叔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
周学礼知道接下来要谈的才是他今天登门的主要目的,瞪了他一眼,“少在这跟我耍心眼,后面还一堆事等着,有话快说。”
杨昆便不再卖关子,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周学礼没有当场表态,而是问他:“你跟那俩学生沾亲?”
杨昆摇摇头。
“带故?”
又摇头。
“收人家好处了?”
杨昆接着摇头,随即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老实交待道:“他们的家长今天找到医院,送了三千块钱,说是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周学礼哂笑一声,用不无讥讽的语气问他:“你现在也算是身家不菲了,区区三千块钱就抹下脸来替人跑腿平事,也不嫌太跌份?”
杨昆嘿嘿一笑,说:“还是您了解我,别说三千了,三万五万的也不一定会看在咱眼里,只是觉得那俩孩子也是一时冲动,倒算不上罪大恶极,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么毁了。”
他在肚子里接了一句:要是十万八万的,倒还值得考虑一下。
以周学礼对杨昆的了解,自然不会相信生性市侩、无利不起早的他会有什么悲天悯人的高风亮节,看着他的眼睛问:“就因为这个,没有其它原因?”
杨昆拧着眉毛想了想,还真没有。
周学礼哼了一声,掐掉烟蒂,顺手指指他,说:“没记错的话,你刚开游戏厅的时候,那俩混混跟你有过冲突?”
杨昆这才明白他为何起疑,释然一笑,说:“这我承认,不过您都说我现在身家不菲了,还犯得着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跟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记仇么?当然,要是易阳街面上再少几个这种不务正业的青皮,世道多少也能更太平一些,这个结果倒也令人喜闻乐见。”
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实则心里暗暗吃惊,记得还是上次因为骗贷案被周局召见时提过一嘴,压根没提张朝峰的字号,这位日理万机的大局长居然也了解得如此清晰透彻,看来以后跟他打交道还是要多加一份小心。
周学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纠结他和张朝峰哥俩的关系,而是就事论事地问:“好像你手底下就养着不少这种烂人吧?”
杨昆明白他所指何事,点点头,坦然答道:“说句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我这也算是变相地为县城的治安状况考虑,将这些家伙们聚到一起,给他们找个活干,有份相对固定的收入,总比满大街闲晃荡、惹是生非的好?”
周学礼仰头打了个哈哈,虽然打心眼里不愿认同他这些歪理,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自从电玩城迁址之后,街面上的治安案件的确比以前少了很多。
也正是看在这个份上,他才一直没有找杨昆谈话——最近一段时间,有人私下里向他反映电玩城涉赌的情况比较严重,虽然对方这么做多半也是出于私心,不过情况却是属实,于公于私,周学礼都觉得有必要点醒一下杨昆,警告他别闹腾得太过分,更不希望看到他在这条道上越走越远。
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可巧这小子就自己送上门来,还主动送了一份大礼给他,本以为他也是收到风声,才主动过来示好,谁知一听来意,居然还是打着以德报怨的旗号替别人平事,倒真把周学礼搞了个哭笑不得,便借机敲打了他几句。
知道杨昆也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因而只是稍微提点了一下,周学礼就略过这个话题不谈,将注意力集中到当前这件案子上,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你也是这件案子的当事人之一,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不说你也知道,处理得轻了,怕方方面面都不好交待。”
杨昆知道周学礼也有他的顾虑,虽然主持全局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在人事、公务等方面的进展还算顺利,可一天不把头上那个“代”字去掉,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要预防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人口实,徒生是非。
理解地点点头,杨昆笑道:“好歹也挨了他们一棍子,我也没打算让那俩小子太好过,就是想着能不能在细节方面做做工作,定他们个从犯的性质,反正那俩混混屁股底下一堆烂事,多个教唆的罪名也不为过。”
周学礼沉思片刻,说:“我这边倒好说,法院和检察院方面,也能替你打声招呼,就是刘副县长那边,怕不好交待。”
杨昆微微一笑,说:“刘县长的工作,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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