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习惯而已。”杨昆掏出那本记者证，在严顺开眼前晃了晃，“本来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您坐下来聊一聊，却不小心看到这么多精彩的内容，恰好随身带着照相机，于是就……你懂的。”

严顺开哼了一声，也不拿正眼去瞧桌上那些照片，昂起下巴，斜睨着杨昆，轻蔑地说道：“不用在我面前虚张声势，如果你像我了解你一样了解我的话，就应该知道，这种程度的威胁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您误会了，这怎么能叫威胁呢？我刚才说过，这只是份小小的见面礼，想好心好意地提醒严局长行事低调一些而已。”杨昆揣起记者证，顺便掏出一粒黄澄澄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竖到桌面上，“这个……才是威胁！”

严顺开的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朝虚掩的房门看了一眼，强压住命人将杨昆赶出去的念头，死死地盯着那枚只有小指节大小的金属物，闷声问道：“你也算是个事业有成的商人，用这种手段威胁国家干部，就不怕被专政么？”

“如果你真的像你声称的那样了解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这人是属疯狗的，而且是只咬人，不叫唤的那种！”杨昆上身前倾，双手据在桌沿，盯着严顺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敢伸手到我碗里抢食，就别怪我照死里咬他！”

看到杨昆嗜血、疯狂的眼神，严顺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年绝不是在虚言恫吓，从道听途说来的一些传闻也能证明这一点。

在体制内打拼多年，严顺开早练就了一付处变不惊的本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泰然自若地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威胁，但也不愿意被人误会，你我之间的矛盾，或者说，你以为的矛盾，完全是由于有人在中间挑拨，绝非出自我的本意，而且我也严重警告过他，这件事至此为止，但是……”

他蓦地坐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杨昆说道：“如果你把我的宽宏大度当成软弱退让，那就大错特错了，惹恼了我，别说火锅连锁店，就是你名下的另外几门生意，在我眼里也是不堪一击！”

杨昆慢慢地点头，说：“个中细节，我已经知道了，对于我来说，郑凯不过是条想抢食又没胆亲自下嘴的野狗罢了，我要捻死他，就跟你捻死我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我在意的，是你严局长的态度，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我好不容易挣来的一切，却不能置我于死地，我没能力撼动你的权势和根本，但要对付你这个人，或是你身边的人，却有的是下三滥的手段。”他摊开手，分别指指桌上的两样东西，“是战，是和，选一样吧。”

严顺开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盯着杨昆，眼睑微微跳动着，反复衡量个中利弊得失。

杨昆毫不退让地跟他对视着，他已经打出了手头所有的底牌，甚至不惜以死相胁，就是赌严顺开惜命胜过惜财。

时间就在两个人默默的眼神交锋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结起来时，严顺开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慢慢地伸手将那叠照片连底片一起扫进了抽屉里。

杨昆也暗自松了口气，用身体挡住外间众人窥视的目光，将那颗小玩意揣回口袋里，顺手将几只胶卷，一盘微型磁带放在桌上，微笑道：“感谢严局长的通情达理，另外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严顺开皱起眉头，问：“你手头还有多少这玩意，最好一次拿出来，我没有挤牙膏的习惯。”

傻子才会把所有的底牌全交给他呢，杨昆挑挑眉头，把胶卷和磁带向严顺开面前推了推，“这里面的主角可不是严局长你了，昨夜本来想去汉山区卫生局的家属楼那边登门拜访，却没想到撞见了另一场好戏，相当的有趣、精彩、香艳，您不想亲眼看一看，亲耳听一听这其中的内容么？”

严顺开瞬间就猜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惊惧刚去，怒气暗生，脸颊上的肥肉微微颤了两下，“谢了！”

杨昆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告辞。”

严顺开重重地哼了一声，“不送！”

转过身来，杨昆暗自出了口长气，推开虚掩的房门，在几名卫生局职工和保卫们诧异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走出楼门口，雨势比刚才来时更大了些，紧走几步回到车上，虎子打着火，顺口问他：“怎么样了？”

杨昆笑笑，说：“不求化敌为友，只求相安无事。”

虎子打着方向盘将车倒出停车场，撇着嘴说：“正处级干部……还以为多牛比的人物呢！”

杨昆说：“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是怕死。”

卫双龙回头看看他，“你呢？”

杨昆说：“我也怕死，正因为怕死，才要装出一付不怕死的模样。”

卫双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那接下来……”

杨昆挑着眉头想了想，“严顺开被我吓破了胆，应该不会再使什么绊子了，姓郑的那边，你费心再跟两天。”

卫双龙说：“照我看，姓郑的胆子比这位严局长还小，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黑牛那帮亡命徒被你扫了面子，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杨昆摇摇头，“常老三带人盯着他们呢，有麻五的下场当榜样，还有老冯手底下那帮刑侦镇着，量他们也不敢再整什么夭蛾子，你还是盯着姓郑的姐弟俩，我估计老严不会轻饶了他们。”

卫双龙点了点头，“知道了。”

奥迪驶出卫生局大院，碾着道路上过踝的积水向西行驶，路过一处下水道时，杨昆手指轻弹，那颗54式手枪弹从车窗中飞出，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到下水道的铁栅栏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有应酬，也不知道能不能囫囵个儿回来，假如没更，记得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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