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杨昆和陈静的关系早有察觉,王波也没多费口舌去打听他们交往的细节,只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要是你们俩的事能成,我跟你小子不就成了一担挑儿?”
杨昆沉默了一会,很严肃地向他伸出右手,“一担挑儿你好。”
王波看看他,握住他的右手,煞有介事地摇了摇,“你好,一担挑儿!”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
一根烟没抽完,就听刘婷在那边痛呼:“哎哟,不行,小丫头要出来!”
心急火燎又小心翼翼地将她送进产房,没过一会,刘婷又腆着肚皮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是虚惊一场!”
走廊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叹声。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一直等到将近午夜,王雅梅同学才终于呱呱坠地,上秤一称,8斤半,把王波一家子乐得跟什么似的。
当然,出于对杨昆一贯的不信任,任凭他再怎么花言巧语地劝说,三皮哥也不同意“雅梅爹”这个光荣称号,而是依着老婆的意思,给女儿起了个小名叫妞妞。
虽然母女平安,不过刘婷刚缝完针不宜走动,还需要在病房里休息一夜才能出院,王波母亲见大家的精神都有点萎靡,便劝亲友们早点回去休息。
见陈静挽着伍秀琴的胳膊看过来,杨昆很识相地跑过去,“伍阿姨,我送你们。”
伍秀琴上下看看他,笑吟吟地说:“好啊,辛苦你了。”
杨昆浑身骨头都轻了好几两。
陈静没好意思当着她妈的面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就挨着她并肩坐在后座,母女俩说了一路的悄悄话。
到了家门口,杨昆停好车,麻利地帮伍秀琴拉开后门,她微笑着道了声谢,“上家里坐会吧,喝杯茶再走。”
杨昆看看陈静,婉拒道:“谢谢阿姨,天色不早,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伍秀琴笑着点点头,“这人一上了年纪,精神就不济了,才忙活了这么一会,就累得腰酸腿疼的,我先休息了,你们年轻人多说会话。”
等老妈走进院子,将大门虚掩上之后,陈静才稍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低声笑道:“瞧见没有,我妈对你挺满意呢!”
“那是你说!”杨昆腆着脸皮胡吹大气:“全县最大的官,找个全县最有钱的女婿,这就叫官商勾结,天作之合!”
“刚说你表现好呢,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陈静作势要拧他的嘴,“夜深了,早点回去吧。”
杨昆笑嘻嘻地捞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才刚过12点,要不要找地方吃点夜宵,顺便谈谈情,做做……爱?”
陈静俏脸微红,心虚地回头瞅了一眼,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别闹了,明天还考试呢!”
7月9号,上午9点至11点,最后一门英语开考。
说来也巧,今天抽到第四考场的,居然又是张振伟,只是换了个中年男搭档而已。
和他对视了一眼,杨昆心头一轻,知道替考这一关算是闯过去了,只要运气不会差到本考场内出现雷同卷,就不用再担心穿帮的可能。
发完试卷,简单审了一遍题,给杨昆的感觉,不难。
他记不清是2000还是2001年才开始增加英语听力考试内容的,反正这个年头考的全是笔答题。
第一卷,三大题,80小题,共110分。
从单项填空、完形填空到阅读理解,杨昆只用了40来分钟就全部解答完毕,而且照他的估计,答对的概率至少在90%以上。
涂好答题卡,翻过第二卷,答完15道短文改错题,准备做书面表达题时,杨昆忽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普通人常犯的通病:提笔忘字。
凭借出众的语感,不管是口语对话还是书面用语,杨昆在听、说方面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拿短文改错来说,对于各段落中多出来的单词,他一眼就能判断出来,也能够准确地找出段落中漏字、错词的部分,这些时态方面的错误改正起来也不算麻烦。
然而,会听、会说却不代表一定会写。
书面表达的题目并不算难,按照提示和开头语,写一封简单的短信,将举行野餐的具体地点通知一位英国小盆友Peter,要求的篇幅也不长,80到100个单词而已。
就这百十来个单词,把杨昆给难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觉,很多张口就来的日常用语,写到纸面上以后,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老觉得像是哪拼错了似的,搞得杨昆自己都没了信心。
好在离收卷还早,杨昆稍微琢磨了一会,就想到一条补救的办法。
先将打好的腹稿写在稿纸上,他返过头来,将整张试卷通篇细读了一遍,从中找到了不少自己没把握的常用单词,至于剩下几处有疑问的地方,也只好随它去了。
杨昆曾向高峻峰等人了解过高考阅卷的大致流程,知道高考评卷的速度非常快,每个老师每天平均要评几千份试卷,像书面表达这种主观判断性更强的题目,很少有人会花上几十秒的时间去认真阅读,一般情况下,只要考生的卷面整洁、字迹工整、层次清楚,便能拿到至少一半的印象分,在此基础上,概念再准确一些、叙述再简明扼要一些,即便单词拼写上稍有缺陷,也不难拿到高分。
将反复修改后的短文工工整整地誊写到试卷上,反复检查了两遍,看看表,才10点10分,离收卷还有近50分钟。
昨天下过雨,今天的天气就显得格外炎热,杨昆昨夜又熬得太晚,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就觉得睡意上涌,拿手肘托着腮帮子,迷迷瞪瞪地居然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冷不丁有人拍了下桌面,把杨昆吓了一跳,下巴差点磕到桌子上,下意识地抬腕看看表,10点45分,刚才这一觉居然睡了半个多钟头。
再抬眼一看,考场门口站了好几个人,男女都有,当前一个中年男子,表情严肃地看着他问:“你干嘛呢?”
杨昆被问愣了,眨着眼睛四下瞅瞅,“没干嘛,考试呢。”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看他,“不好好答题,趴在桌上睡大觉,哪有你这样考试的?”
杨昆刚睡醒,意思还处于模糊状态,听对方说得不客气,心里也有点来气,冷冷地反驳道:“有哪条纪律规定不许在考场里睡觉的,天气这么热,我提前做完了题,趴桌上迷瞪一会,又碍着谁什么事了?”
中年男子被噎得一时无语,拿起杨昆的准考证和他本人反复比对了好一会,悻悻地扔回桌上,“既然做完了,就赶紧交卷,要睡觉回家睡去,别在这扰乱考场秩序!”
杨昆正待反唇相讥,无意间一抬头,见张振伟正微微摇头向自己示意,心里就是一动,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没必要跟这些不相干的人争一时意气,便压下心底的厌烦,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声,将准考证、文具收拾好,把试卷和答题卡交到了讲台上。
接过试卷的同时,张振伟小声向他解释了一句:“市局巡视组的。”
杨昆心下恍然,想必昨天逮到两名作弊考生之后,这些捏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就把第四考场看成了“重灾区”,要是自己一时冲动,跟他们发生点语言纠纷,怕免不了会被他们上纲上线地审查一番,虽然替考暴露的可能性不大,多少也是个麻烦事。
想到这里,杨昆暗自感激,笑着向张振伟点头致意,正待走出考场,那中年男子又把他叫住了:“等等,你口袋里装的什么东西?”
杨昆一愣,顺着对方的眼神低头一看,可能是由于刚才趴着睡觉的缘故,右边裤兜露出半个钥匙环,不由得心里一凉,“坏了,开考前似乎忘了把呼机交上来了。”
虽说在95年的时候,利用各种通讯工具作弊的情况在高考中并不多见,不过察觉到对方明显有针对自己的意思,即便杨昆确信他找不到任何真凭实据来证明自己作弊,却也怕被人揪住了不放,想到可能的麻烦,不觉有些乱了方寸。
中年男子见他表情有异,自觉揪住了他的小辫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向他伸出右手,“交出来!”
杨昆硬着头皮伸手入兜,触手之际,心里便是一轻,“他奶奶的,刚才这一觉睡昏了头,忘了今天早上把呼机落家里了,倒差点把自已吓个半死!”
倒不是他年轻轻的就得了健忘症,实在是心里有鬼,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先琢磨是不是自己哪露出了破绽,再加上他大梦初醒,意识还不是很清醒,搞出这么个乌龙也就不足为奇了。
中年男子连催了两遍,杨昆才慢吞吞地抽出手来,挑着钥匙扣朝他晃了晃。
看他手里的东西不像是寻呼机,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去,翻来覆去地瞅瞅,比常见数字寻呼机个头小点,一面分布着几个按钮,另一面是四个圈的标志,看着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诧异地问:“什么东西?”
杨昆耸耸肩膀,“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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