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昆之所以生起租房的念头,除了存放车辆需要,傅青梅和陈静也都说过有空会过来看他,考虑到年龄和身份上的差异,有处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总比临时找宾馆要方便得多,花费也不高,哪怕平时不住,偶尔临时休息或是跟校外的朋友见面也不错。
当然,以这个时代的房价来看,买房远比租房合适,别说二环以里了,就是在三、四环之间,随便买套房都有巨大的升值空间,不过杨昆没有囤房增值的计划,即便要买房,也是用来居住或临时落脚,既然是自用,在户型和地段的选择上就不能太过马虎,他对这个时代的京城了解相当有限,眼下没时间去细致考察,就只好先租套房子凑合一下。
俗话说靠山吃山,哪所大学周围也不会少了出租房和学生公寓,贸大附近虽然不像海淀区那样名校扎堆,却也集中了服装、化工、联合、金融等多所院校,专做学生生意的自然大有人在,专业的租房中介就有好几家。
走马观花地问了两家中介,对外出租的房源虽然不少,满足他的条件的却不多。
别说他了,人家中介的工作人员还纳闷呢,接待过这么多客户,各种各样的要求见得多了,有关心环境的、有关心治安的、有关心邻里关系的,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要求带车库的。
一路打听,连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都没放过,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在贸大东门附近的一家中介里,杨昆总算找到了一套还算合适的两居室,就在旁边的芍药居小区里面,南面二楼带阳台,车库就在楼下,还是遥控车库门,紧挨着社区居委会,环境和治安都还不错,唯一的不足之处在于房子建成较早,户型比较落后,没有分离式的卫浴和饭厅。
反正只是临时落脚处,杨昆也没法要求再高,通过中介的工作人员和房东联系了一下,对方说自己住在郊区,看今天天气不好,怕一会下雨的话交通不方便,约他明天下午再过去看房。
这个年代的中介还是比较正规的,没有提前向杨昆收取任何费用,只是要求他拿学生证出来登记一下个人信息,他摸出钱包来问:“昨天刚报道,学生证还没办下来呢,驾驶证行不行?”
工作人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一般情况下,选择在校外租房的基本上都是大二、大三的学生,除了和情侣过二人世界外,也是为了满足实习或考研的需要,大一刚入学就跑出来租房的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见。
简单登记了一下,杨昆从中介出来,还没过4点,天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便在旁边的商店里买了把折叠伞,直接走东门回了校园。
穿过简陋的黑铁栅栏门,刚走到供暖中心附近,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撑开伞,加快脚步跑到宿舍楼前时,天地间已经是雾蒙蒙的一片了。
回到407,寝室的门从里面插着,杨昆抬手敲了两下,兰胖子听说是他,将房门拉开一条缝,朝走廊里瞅了两眼,才朝他勾勾手,“快进来,把门关上。”
见他光着膀子,只穿了短裤和拖鞋,头上、身上湿漉漉的,给灯光一晃,白花花一片,杨昆就开玩笑地问:“大白天关着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兰相怀一抖手里的毛巾,甩了他一脸水珠子,“洗澡呢,在家洗习惯了,一天不洗就难受,寝室里连浴室都没有,不关起门来怎么行?”
大学里风气自由,这两天见多了男女生互串宿舍楼的现象,杨昆也不觉奇怪,从自己床头上扯过干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他:“老臧和小湖建呢?”
兰相怀说:“刚才辅导员来过,找人去女生寝室帮忙搬东西,我也想去开开眼界来着,可她一看我这体型,第一个就把我淘汰了。”
杨昆哈哈一笑,“你这体重确定也该控制一下了,再这么发展下去,恐怕连女朋友都不好找。”
“我有女朋友的,也在京城上学,不过在海淀那边,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兰相怀抚着水波荡漾的肚皮,笑呵呵地说:“她也不止一次地劝我减肥,可没办法,根本减不下来,话说我小时候也没这么胖的,也不知怎么的,自打上高中开始,喝凉水都长膘。”
“运动员出身的都容易发胖。”杨昆就问他:“练的柔道还是摔跤?”
“你怎么……”兰相怀诧异地问,见他眼瞅着自己耳朵示意,立刻反应了过来,摸着明显变形的耳廓笑道:“柔道,练了8年,一直到初中毕业时才停的,看你这块头,也是搞体育的?”
“高中时贪玩,打着体育生的旗号好旷课,倒没怎么系统地练习过……”话没说完,就见淋得跟落汤鸡似的何其强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哇,受不了,受不了……”
兰相怀诧异地看着他问:“什么受不了,在女生寝室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内容了?”
臧峰跟着进门,用手划拉着头发上的雨珠,笑道:“他倒是想,可人家捂得太严实,嘛玩意都看不到……”
“喂,你们几个,思想可不可以健康一点?”何其强大声叫屈:“我是羡慕人家女生寝室的环境好不好?人家才住4个人,一水的上床下桌,地上还贴着地板砖,还有阳台可以晾衣服……”
兰相怀打断他的话,不以为然地说:“人家是女生嘛,受点优待不是很正常?”
何其强反驳道:“可咱们男生人少啊,连女生的一半都不到,作为弱势群体,不是更应该受到保护么?”
兰相怀瞅瞅人高马大的臧峰,再瞅瞅骨骼匀称的杨昆,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对于某些身高超过1米7,体重还不到45公斤的同学来说,的确称得上是弱势群体,我个人强烈同意你向学校领导申请特别保护,最好是往脚脖子上系根绳,万一被风吹跑了,咱们也能给你拽回来……”
何其强正待反唇相讥,就听身后有人敲门,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杨昆正往床头搭毛巾呢,听见屋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扭脸见兰相怀和臧峰正一脸古怪地看向门口,觉得有点纳闷,顺着他们的视线一瞅,他也有点傻眼。
夏末秋初,正是乱穿衣的时候,可门外这位的打扮也未免太离谱了些。
一袭圆领右开襟的白色氆氆藏袍,襟、袖和下摆处镶着一巴掌宽的黑绒边,前襟与膝平齐,外束腰带,内着对襟高领衬衣,脚蹬长及小腿的毛昵松巴鞋,前面带钩,后面开缝,头戴毛毡面的金花帽,腰里还佩着一把装饰精美的藏刀,敢情是位藏族同胞。
也难怪这几位惊讶,在贸大,见到一位藏族同胞,绝对比见外国留学生要稀罕得多。
见大伙面色有异,男生腼腆地一笑,露出一口和肤色成强烈反比的小白牙,用川味很浓的普通话问:“请问这里是不是商学院管一班宿舍?”
“对对对,你也是咱宿舍的?快请进,请进!”离门口最近的臧峰第一个反应过来,接过男生手里的皮箱放到地上,又去接他肩上的背包,“下午还跟老兰说咱寝室怎么少个人没到呢,可巧你就来了,路上挺辛苦的吧?”
“我们阿坝州不通铁路,要到蓉城才有得火车坐,足足坐了两天一夜哩。”藏族男生摘下帽子,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庄尼玛,各位同学怎么称呼?”
听清他的名字,臧峰就是一愣,还没开口,就听身后的兰胖子一声惨叫:“啊~杨晓昆,你故意的是不是?”
有臧峰和何其强帮新来的舍友整理行李,另外俩人伸不进手去,就一个拎着暖瓶帮倒水,一个拧干了毛巾准备给他擦脸,正赶上庄尼玛自报姓名,杨昆手一抖,一股开水斜着倾出来,正溅在兰相怀光溜溜的脚面上,见他疼得哇哇大叫,憋着笑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老兰你忍着点,我去拿冷水帮你敷一下。”
暖瓶里的开水还是吃早饭时打的,搁现在早不怎么烫了,兰相怀只是给吓了一跳,仔细瞅瞅,连个红印都没有,摆摆手,“没事,我说庄……小庄啊,谁给你起的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庄尼玛挠挠头发,一脸懵懂地问:“我的名字怎么了,不好听么?”
臧峰一脸便秘地说:“不是不好听,就是……听起来有点像骂人的意思。”
庄尼玛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说:“尼玛在我们藏语里面是太阳的意思,很光明、很神圣的,我们家乡好多男孩子、女孩子都叫这个名字,绝对没有半点骂人的意思。”
涉及到民族文化,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
兰相怀掰着手指头数数,“辽省、燕省、沪宁、湖建,再加一个川娃子,好嘛,东南西北中全凑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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