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府花厅里头,七八个校尉分立两侧,柳乘风坐在椅上,值得玩味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在他的脚下,毛武作为‘人证’只能跪在柳乘风的脚下,夫人王氏已经教人去请了,过不了多久就来,毛同的案子想必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了结。
过了半柱香,夫人王氏才披麻戴孝的进来,身后两个丫头紧紧尾随她,王氏显得心神不宁,峨眉蹙起,步入这花厅,先是看了柳乘风一眼,只是轻抿了嘴,随即目光落在毛武身上,柳乘风分明可以看到,王氏眼中掠过的轻视。
王氏莲步到了厅中,朝柳乘风福了福身,道:“大人唤未亡人来,可是案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不卑不吭,很有大家闺范。
柳乘风朝她笑了笑,朝身边的校尉努努嘴,道:“夫人请坐。”
有人给王氏搬了凳子,王氏坐下,身体微欠,随即又道:“只是不知这杀死侯爷的凶徒是谁?”
柳乘风朝毛武看了一眼,道:“毛武,你来说吧。”
毛武顿时吓得脸色惨然,畏惧的看了王氏一眼,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肯说?”柳乘风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道:“那我便来替你说。”说罢他肃然的看向王氏,道:“夫人,方才为什么去探视管事邓登,难道夫人不知道,正是因为邓登的茶水,才毒死了夫人的丈夫吗?”
王氏脸上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冷漠的回答道:“邓登是随我一道嫁来这个府上的,他一向忠心勤勉,别人都说他毒死了侯爷,可是为未亡人却是不信,他被人关在柴房里,我见他可怜,便送了些茶点去。又有什么错?”
邓登原来是王氏陪嫁进府的,这就似乎说得通堂堂夫人去探望他了,在这个年代。女子一旦嫁出去,就几乎与原先的家庭彻底的分割,因此大多数女子多对嫁妆和陪嫁的人怀有某种特殊的感情。这个邓登原来是王家的人,现在跟着王氏嫁进了毛家,在王氏看来,此人也算是自己一半的娘家人,送些茶点过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
柳乘风冷笑,道:“是吗?可是你若只是送茶点便也罢了,可是又为何在茶点中下毒?”
王氏脸色顿时愕然,道:“下毒,我为何要下毒,府里上下的人都知道。邓登是我的心腹,我为何要害他?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未亡人只是想求你寻个公道,现在却盘查到了未亡人头上,我与侯爷相敬如宾,莫非连侯爷也是我毒杀的吗?”
柳乘风心里不禁感叹。大族里出身的女人果然不同,到了这个时候,说话竟是这般的凌厉。
毛武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含泪道:“夫人……夫人……如今已经东窗事发,您再辩解也是无用,小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夫人竟……竟……哎……”
王氏色变,怒斥道:“毛武,你胡说什么?”
毛武咬了咬牙,道:“夫人,邓登是你的心腹人,如今都逃不过一死,侯爷是您的丈夫,也不见您对他手下留情,事到如今,这主仆之情,我毛武也看淡了。既然夫人不认,那么我便斗胆,把夫人做的事直接说出来。”
毛武撕声揭底的道:“夫人与侯爷平时确实是相处得宜,可是侯爷在山海关犯了事,却想把王家牵涉进来,这件事夫人想必也略有耳闻,前几日,我还听见夫人与侯爷在卧室之中争吵,想必争吵的也是这件事。后来你见木已成舟,侯爷又一意孤行,要将你们王家置于死地,你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邓登煮了毒茶,毒死了侯爷,事情发生之后,你又害怕邓登将你招供出来,紧接着又给邓登送去了糕点,将他一并毒死。夫人,你好狠毒的用心,侯爷平日待你不薄,邓登更是对你死心塌地,你竟是不顾一丝情面……”
“你胡说什么!”王氏冷笑:“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什么栽赃王家,我听都不曾听说过,全部都是你的污蔑之辞,毛武,你不要以为你和侯爷是什么关系,你当我是瞎子是聋子吗?你这断袖的恶奴,到了现在还敢搬弄是非。”
断袖二字,顿时让这厅中的锦衣卫一个个挤眉弄眼起来,断袖是什么?说穿了就是男人和男人东搞西搞,这种事一向是被人耻笑的。想不到这王氏想必也是已经情急了,直接把家丑爆了出来。
毛武脸色呆了一下,随即羞愤的要反唇相讥,坐在上首吃茶的柳乘风终于拍了拍桌几,恶狠狠的道:“都争吵什么?今日大家都坐在这里,就是要把事情弄清楚,以告慰靖州侯在天之灵,现在这样子像什么话?”
柳乘风一番话,倒是让王氏一下子安静了,毛武只得低垂着头继续不吭声。
柳乘风才慢吞吞的道:“现在案情已经很清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来人,将这弑杀靖州侯的人拿下!”
校尉们听罢,一齐呼喝一声,便要朝王氏冲过去,谁知道柳乘风用手拍案而起,喝道:“谁敢对夫人无礼,本官说的是,将这弑杀自己主子的恶奴毛武拿下!”
花厅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了,校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是不明白,方才案子不是说的很清楚吗?这毛同和邓登都是王氏毒杀,怎么现在这凶徒又成了毛武?
毛武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大吃一惊,正要辩解,柳乘风又是一声大喝:“还不速速拿下,绑起来!”
校尉们才反应过来,一起如猛虎一般扑上去,将这毛武死死压在地上,有人寻了绳索来,将他绑了个结实,毛武口里喊冤不停,连坐在一侧的王氏也是目瞪口呆。
柳乘风冷冽的看着毛武,恶狠狠的道:“你这恶奴,杀死自己的主人不说,竟还污蔑自己的主母,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吗?”
毛武被绑的动弹不得,痛哭流涕道:“大人明鉴,小人为什么要杀侯爷,侯爷对小人恩重如山……”
柳乘风冷哼:“你之所以要杀靖州侯,只是因为靖州侯要栽赃的人不是王家,而是你。我已经命人查过,你随靖州侯在山海关,靖州侯委你军需之职,私售火铳的事也是由你一手操办,靖州侯岂会不明白想要栽赃王家这样的大族,王家岂会无动于衷,人家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唯有栽赃给你,才最是保险,大不了到时候说自己没有识人之明,竟是被一个下人蒙蔽,事情也就能过去。你听到这个风声之后,已是走投无路,最后才出此下策,可要靖州侯若是死了,这么大的案子若是真查出来,迟早会水落石出,所以你便决定杀死靖州侯的同时,把案子栽赃到夫人王氏头上。”
毛武额头上冷汗淋漓,打了个激灵道:“小人不过是个下人,大人随意污蔑也就是了,小人又能说什么?再者说,你说是小人下毒毒死了侯爷,那么小人斗胆要问,这毒茶炮制的时候,小人一直都在侯爷的书房里,根本就没有下毒的机会,而且这茶水也是那邓登送来的,小人如何下毒?”
柳乘风微微一笑,朝身边的校尉道:“来人,取些砒霜来。”
过不多时,便有校尉取来了砒霜,柳乘风笑吟吟的道:“大家看,这便是砒霜,一般人都以为砒霜含有剧毒,一碰即死,其实许多人都想错了,任何毒药想要立即将人毒死,份量一定不小。”柳乘风用勺子舀了一勺砒霜放入自己的茶水之中,那白色粉末遇水顿时沸腾起来,紧接着,整个茶水被粉末吸附,茶水变成了粘稠的液体。
柳乘风冷笑道:“想要立即把人毒倒,就必须下这么大剂量的砒霜才成,而茶水里下了如此大剂量的砒霜,这茶水就不像是茶水了,在江西那边,倒是有个特产叫做藕粉,用水冲制的藕粉倒是和这砒霜放入茶水的形态差不多,总而言之,谁在茶水里下了如此大剂量的砒霜,只怕是人都瞧的出这绝不是茶水,那靖州侯又不是是非不分的老糊涂,若是有人拿了一盏糊状的藕粉来却说请侯爷吃茶,靖州侯会信吗?”
柳乘风冷冷的看着毛武,冷笑道:“你自己也说,你从靖州侯书房离开的时戌时二刻,而府里的说是戌时四刻发现了尸首,这就是说,靖州侯吃下茶之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毒发生亡,如此短时间内猝死,唯一的可能就是服用了大量的砒霜,只是用这么大剂量的砒霜放在茶水里让人吃下简直就是笑话。所以本官认定,把靖州侯毒死的绝对不是那一杯茶水,而在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给靖州侯下过毒,只是恰好在吃茶前后的时候,靖州侯吃着热茶,使得体内的毒液流动更快,碰巧毒发了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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