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并不像是名门之后。”甘罗说,他歪了歪头,用他那双黝黑又精明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时惜情一眼。
时惜情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有说我有背景啊。”
“那你可惨了,若是你对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他们也就没必要留你。”
时惜情忽然感到一股寒意,抱着甘罗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她咬紧嘴唇,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心里的害怕又被放大了。
“但是我可以救你,只要你对我有用。”他笑着,笑得狡黠,语气中却带着不可置否的味道。
“那我要怎样才能对你有用呢?”时惜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我要你每天抱着我睡觉。”甘罗依然笑着,但时惜情觉得他笑得有点哀伤。
想到这么瘦弱的一个小孩要在这样一个受人鄙视的环境生存,也没有父母的保护,时惜情自然而然对他提出的要求有了一种暖心的想法,心一软,就答应了。
甘罗回抱了一下她,然后轻轻推开她,大步向门外走去。
“记住,你答应了我,就要信守承诺。”
他的声音极其悠扬而轻快,仿佛再没有任何忧虑,当他打开门的一刹那,明亮的月光将他的背影清楚地撒在庭院中。就在那一瞬间,时惜情仿佛看到了一个帝王昂首挺立。
……
好几天,时惜情都睡得不踏实,陌生的环境让她的心神难以安定。
这个时代并没有冰箱,她的房间极其闷热,呼吸起来都有一种窒闷的感觉,就像是她此时的处境。
这几天的经历可以用“大开眼界”来形容。她见过一个人看另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一刀砍死对方,而众人都习以为常。她见过家主可以把仆人随意处置,任意蹂躏,她还见过很多因为洪涝等自然灾害而死亡的遍地的尸体,每一个都
挑战着她以前的所见所闻。
她这么弱小,脑袋不灵光,还总是喜欢忘记事情,肯定很轻易就可以被人弄死。
想到自己有可能客死在另外一个时空,时惜情伤心又害怕。
然而她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屋子里越来越热,时惜情起初以为是天气的缘故,一直到有人大声喊“走水了!”“走水了!”她才慢半拍地推开门跑出去,结果看到主宅火光冲天。
时惜情想都没想,直接冲出去救火,救火中途,又听到了家主惨绝人寰的哭声,仔细一听,原来是家财全被人偷光了。
这个时代没有警察,财物失窃,有权力就有机会追回,没权力的只能自认倒霉。
时惜情呆呆地看着哭天抢地的家主,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人打昏……
醒来的时候,时惜情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黑色的大床上,她从小生活在大富之家,一眼就看出来身下的布料价值不菲。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布景,古朴又奢华,可见这个地方的主人不仅有钱,还有背景,不是像她寄居的商人那样的土大款。
“醒了?真是嗜睡,跟猪一样。”
她熟悉的稚嫩又灵动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
甘罗背着光,阳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几乎要将她挡住,此时的甘罗不同于在商人府邸时的衣着朴素,一身黑色暗纹衣袍,一举一动透着低调奢华。
时惜情没有心情去想他怎么变得有钱了,只是焦急地问道:“火灾平息了吗?少主和家主是否都还安好?”
甘罗只是哼一声,“刚醒就关心别人,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你不是好好的吗……”时惜情小声嘀咕。
“他们都还安好,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甘罗说,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走。
“我在哪里?”时惜情连忙从床上爬下去拉住他的小胳膊。
莫名其妙从火灾现场到了又一个陌生的地方,时惜情的不安全感又增加了。
“安全的地方。”简短的回答,他似乎不想久留,说完就想抽身离开。
时惜情害怕,拉着他不放,情急之下掀开了他的袖子,里面白皙的小胳膊上全是紫红的伤痕,新伤旧伤纵横交错,光是看着,时惜情就觉得疼。
想到他跪着被打的一幕,时惜情想,造成这些伤痕的人可能是那个少主。
“疼吗?”商人于她有恩,加上她智商低,她没有能力救他,能做的只有这种毫无意义的关心。
甘罗还是一脸轻松的笑容,“完全不痛,就像在给我挠痒一样。”
时惜情觉得他的笑容异常刺眼,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我马上就跟少主辞行,带你走!”
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冲。
甘罗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她,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很轻易地挣脱她的手,兀自往外走去。
甘罗走后不多时,有侍女过来伺候她洗漱,时惜情从来没有被人伺候过,有点不习惯,她抢过侍女手中的毛巾,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家主的财物都找到了吗?”
侍女答道:“是,多亏了少主。”
时惜情听了有些吃惊,那个平日里看起来不务正业的小孩子竟然还有这种本事,能做到他父亲都做不到的事?
这样想着,她就说出来了。
侍女听了,一张喜气洋洋的脸马上变得义愤填膺:“女郎这是说哪里的话?这魏国的贵族圈里有谁不知道我们家少主甘罗是一个神童!女郎的这条命还是我们家少爷救的!”
“你说你们家少主是谁?”
侍女挺了挺胸膛,特别自豪:“故秦相甘茂之孙,甘罗!”
“秦相?秦国?”
侍女点点头,面有不忿:“因家主遭奸人陷害,才被贬黜到魏国。”
“那甘罗为什么会在一个商人的家里做家仆?”
“少主此举,自有他的用意。”
……
甘罗出去之后,转身走进了一间隐蔽的房间,里面的家仆见他过来,马上恭敬地帮他把门打开。
里面赫然是时惜情刚才提到的,甘罗口口声声说安好的商人家的少主。他浑身是血,破旧的衣服歪歪斜斜地挂在他血肉模糊的小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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