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朱泓也留意到朱渊的异常,故而一听皇上说要见谢涵,他找了个借口把皇后等人打发出去了,然后他解开了朱栩的穴道,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说了一遍。
他的解释是为了夏贵妃和安安,说他是绝对不能看着皇上处决夏贵妃的,也不能看着皇上打安安的主意。
因为这些年来,夏贵妃在他心里就如同自己的母亲一样,试问世上哪个做儿子的能眼睁睁地看着的母亲去死?
这一句话,就把朱渊问住了。
一开始,他有点不太相信父皇会杀母妃,谁知就在他向父皇求证时,父皇把脸扭了过去。
见此,朱泓干脆当着皇上的面把皇上和顾琰之间达成的协议告诉了朱渊。
朱渊虽然小,可也明白了父皇的这个决定是为了防止朱泓篡位,所以才不得已答应了顾家的要求,因此,他信了朱泓的话。
可信归信,但要让他一下接受朱泓软禁父皇并逼宫的事实还是有一点难度,毕竟躺在病榻上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父皇啊!
往日天神一样存在的人物如今却只能可怜兮兮地躺在病榻上,且还不能发声说话,朱渊心里能得劲吗?
还有,朱渊认为正是因为朱泓的软禁才加速了父皇的身体恶化,如果父皇还能说了算,有外面这么多太医一起诊治,说不定病早好了,说不定就能去上朝了。
因此,从这一点上来说,朱渊是恨朱泓的。
可另一个方面,朱泓又救下了他的母妃,这点朱渊又很感激他。
总之,也是很矛盾的一种感受。
但有一件事朱渊很明白,那就是父皇是决计不想让皇位落到四哥手上,所以才会气得吐血,而据朱济说,这不是父皇第一次生气,有一次他推荐朱泓上位,父皇也气得把他大骂了一顿。
可为什么谢涵一来,父皇就改变了主意呢?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渊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其实,朱泓和谢涵也想不明白。
“你们去把外面的人都喊进来吧,朕决定了,与其挖空心思去拦着你们两个,还不如干脆放手成全你们。朕不行了,可这朱家的江山不能落到外姓人手里,也只有你们夫妻两个能帮朕传承下去。”这番话,朱栩是费了好大劲说完的。
他也是方才那一刹那见谢涵的眼泪才顿悟的,是啊,不管是谢涵还是朱泓,这些年为了替他守住这江山没少卖命,两夫妻也都不是贪权的人,因此,归根结底,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怪他。
如果他早点收拾了顾家,如果他早点防备了朱枍和徐氏,他的这些儿女们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而朱泓也绝不会被逼得逼宫,他肯定早就带着谢涵回幽州去过那种简单自在的日子了。
因此,说是补偿也好,说是为了朱家的江山也好,总之,抛开他自己的私心而论,这皇位没有比朱泓更合适的人了。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这二人的品性,这两人一定会善待他的几个孩子,尤其是朱渊和朱淳,能不能成年不好说,但至少活着的时候不会遭罪。
“这不行,皇上叔叔也不希望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短暂的愣怔过后,朱泓反应过来了。
而一旁站在的王平则擦了擦眼泪,转身去把皇后、朱济等人叫来了,同时还把翰林院的几个院士和六部的几位官员喊了进来。
“来人,拟旨,赵王朱泓,人品贵重,能力超凡,战功卓越,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剩下的你们,你们自己拟,朕,朕,朕累了。。。”这番话朱栩说的仍很费力。
不过更费力是屋子里站的这些人,他们先是被皇上能开口说话吓到了,紧接着又被皇上说出来的话吓到了。
好好的怎么会传位给朱泓?
那太子呢?
就算是太子中毒未解,可太子现在不还是好好地活着吗?既然活着,皇上为什么要剥夺他继位的权力?
哪有父亲不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却要传给侄子的?
“皇上,皇上,你确定你方才在说什么?”翰林院的几位老学士一同问道。
“皇上叔叔糊涂了,还请几位老大人拟旨,太子继位。”朱泓很坚定地说道。
“这?”几位老学士看向了皇后。
如果说先前皇上说的话让他们以为是被朱泓挟持的,可朱泓的决定却告诉他们显然不是他们猜测这样的,也就是说,皇上是真的要把皇位传给朱泓。
这怎么可能?
一个要给,一个不要,这两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要知道这可不是别的什么可以推来推去的,这是皇位啊,这是普天之下至高位上的皇位啊!
“皇上,皇上,这圣旨。。。”几位老学士为难了。
“朱泓。”这次皇上只吐出了二个字。
“皇上,您别这样,太子继位,夫君辅政一样可以的,您放心,我们夫妻两个一定可以替您守住这江山社稷。”谢涵上前劝道。
她虽然和朱泓讨论过太子薨了之后这皇位交给谁的问题,可那是以后,不是现在!
不管是冲皇上还是冲夏贵妃,她都不希望朱泓这个时候上位。
朱栩听了谢涵的话,定定地看了谢涵片刻,随后张开了嘴,艰难地说道:“孩子,你,你,《燕燕于飞》。。。”
谢涵听懂了对方的话,顿时泪如泉涌,捂着嘴点点头,过了好一会才张嘴背道:“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正背着时,见朱栩伸出了他枯瘦的手掌,谢涵忙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朱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蹬着一双小短腿费力地爬上了床,然后坐在了床上,握住了床上那个已近弥留之际的人的手,用稚嫩的童声一句一句地念起了“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转眼,当年的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也坐在炕沿上念起了《燕燕于飞》,所不同的是他成了躺在炕上那个即将离去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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