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曾老爷子稍微气顺一点的时候,二姨却马上皱起眉头看向二舅妈,语带训斥,
“这是其他的事吗?我们来到这里,上亲戚家里去住不是应该吗?不住进去,别人知道了最后只怕还要说舅舅这边不懂礼数呢。”
文绿竹已经无语了,二姨和大姨当初住在外婆家讨好曾老爷子和曾老太太,可是最后却没得多少好东西,是因为她们不是讨好,而是拉仇恨的吧!
瞧瞧这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她这大舅公和大舅婆脾气可真好,竟然还愿意给他们分东西!
这么想着,文绿竹看了一眼曾老太太,却见曾老太太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目光看着别的地方。
而曾老爷子呢,纵然因为年纪大,习惯了不动声色,此刻脸上也有些冷然。
他将视线移到二姨身上,老迈的目光充满了压迫感,“你很想到大舅家里去住?”
“当然了,我们都还没去过呢。”这次响起的是二重奏,大姨和二姨一起说的。
那边正在低声说话的大舅和二舅听到这边的声音,相视一眼,住了话头走过来,正好听到曾老爷子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我那里住?”
“大舅,我们商量了一下,现在住的酒店离医院挺近的,方便过来照顾我妈。至于去大舅家,等我妈做了手术,没事了再去吧。”大舅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他做了一辈子基层公务员,面对曾老爷子这样曾经手握大权的人,有一种面对新上司的拘谨。
文绿竹听到大舅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总算欣慰了一些。好歹,她的舅舅们并不是蠢货。
不过。她觉得大姨和二姨听到这样的话,不会痛快。
将视线移到大姨和二姨身上,果然看到她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时二舅也说话了,“是啊,而且我们要经常来医院,进进出出的,会打扰到大舅和其他几位舅舅。所以住呢。还是不要住过去了。等我妈身体好了。我们再去大舅家里拜访好了。”
曾老爷子和曾老太太听了大舅和二舅的话,心里暗叹一声,好歹还是有明白人的。
“大哥二哥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住到大舅家里。大舅难道不会派车接送我们吗?咱们来到这里,却不去走走亲戚,这成什么样子了?”大姨气急败坏。
二姨也是一脸不认同,“大舅和大舅妈对我们这样好。我们怎么能如此不懂礼数?”
大舅冷了脸,看向大姨和二姨。“礼数迟些,那也是礼数。而我们亲娘呢,可不能马虎,也迟不得!”
大姨和二姨从小就被大舅教训到大的。这时见他冷着脸,便不敢再说了,但还是一脸不服。
这时曾维空扶着外公刘子业回来。坐在旁边。
大舅和二舅的脸一下红了,连忙上前去扶住老头子。“爸,你要去厕所怎么不叫我们?”
他们两个是亲儿子,连老爷子上厕所都没看见,让个亲戚跟着去了,这实在丢尽了脸。
“叫你们做什么,我身体好得很。是维空太周到太客气了。”外公坐下来,缓缓说道。
他们是乡下人,上个厕所哪里需要人搀扶?就算九十,还能健步如飞呢!曾维空是个城市小伙子,才这样细致周到。
说完看到大姨二姨一脸的不忿,又问是怎么回事。
大姨和二姨便她们的打算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完抬头要老爷子评理,可一抬头就看到老爷子黑着一张脸。
“住住住!你们就只想着住哪里?就没想过你们老子娘?她正要做手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心?我跟你们说了,如果她有事了,我跟着她去,你们以后就没爹没娘了!”
外公气得不轻,厉声呵斥着,说到最后眼圈却红了。
“爸——”大舅二舅大姨和二姨,都纷纷叫起来。
文绿竹也吓了一跳,连忙松开谢必诚过去抱住外公的手臂,“外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外婆肯定长命百岁的。不是说过了么,这手术成功率很高的,绝对不会有事。”
“希望像你说的那样……”外公拍拍文绿竹的手臂,“你坐下来,陪外公一会儿吧。”
文绿竹依言坐下来,又低低地安慰外公。
曾老爷子也说道,“子业你别担心,忘语不会有事的。”只是这样说着,却有些言不由衷……他自己也是十分担心的。
外公看向曾老爷子和曾老太太,“你们别怪她们,是我没教好……不过她们心地不坏……”
大姨和二姨讪讪的,再不敢说什么。
曾老爷子点点头,掀起眼皮,看向大姨和二姨,“若不是你两个哥哥,你们再说下去,之前给你们的,我都能拿回来。至于踏上我家门,那是想都别想。”
这话说得极重,大姨和二姨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起来,比刚才被外公训时还要难看。
曾老爷子是亲戚,而外公是爸爸,爸爸的训她们听着都惯了,可是亲戚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实在太让她们没脸了。
“我和你们母亲是亲兄妹,这么多年来一直找她,因为什么?因为血脉亲情。你们有吗?一见面连母亲如何都不问候一声,就提起到大舅家拜访,不就是知道大舅有钱么?除了钱,你们还认什么?”
曾老爷子继续训,这片都被他包下来了,不怕会有不识相的听了去。
“我、我们知道了……”大姨和二姨被训得抬不起头来,心里又害怕曾老爷子真的将钱和房子拿了回去。
曾老爷子训完了,看向外公,“子业,我这是越界了,希望你不要介意。老大老二都是好的,刘彩也是好的,所以这不是你和我妹妹没教好,而是她们不听教,又或者是嫁出去了之后就忘了娘家了。”
“没事,你是长辈,教他们是应该的。”外公说着,看向脸色委顿的大姨和二姨,“大舅的话,你们听进心里了没有?”
大姨二姨点点头,纵使委屈极了,都不敢反驳。
可是她们都觉得,不单是父母偏心,就连这新认回来的大舅和舅妈都偏心,刘彩连来都没来,竟然也是好的。她们这些千里迢迢来的,反而成了不好的!
旁边王莲芬和陈松香原本还在谢必诚身边流连,想着怎么搭话,可谢必诚只跟文绿竹低声细语,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这让她们不但伤透了心,也恨极了文绿竹。
怎么就她好命,嫁给了这样英俊有气质的男人呢?
及至看到母亲被训,脸顿时红得不成样子,连看都不敢看谢必诚了。
她们的母亲如此丢脸,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看轻了她。
又过了一会儿,医生和护士出来了,大家连忙起身,进入病房去看外婆。
曾老爷子坐在外婆旁边,沉吟半晌,开始劝,“忘语,大哥想了想,这手术还是不要做了。现在这样挺好,你不时能想起一些事,只有偶尔神志不清……”
曾老太太知道他的担心,坐在旁边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出声。
当年的事发生之后,曾老爷子曾经迁怒过她和长子,认为不是他们将曾忘语带过去,曾忘语就不会被叶正霖打中。当时她受着抱怨,心里其实有些怨这个小姑子的。
可是之后狂风暴雨,多得觉得愧疚于小姑子的叶正霖帮忙,曾家才保存下来,她的几个儿女都活下来,那份怨便消失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她过得好,儿孙成群,再想到不知所踪的曾忘语,这心就跟着愧疚起来。
长兄如父,她是长嫂,自然是如母了。她进门时,曾忘语还是个小姑娘,她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因此说到感情,她对曾忘语也是有真心实意的。
所以看着曾老爷子为曾忘语留出股份,她什么也没有说。不说本来曾忘语就有份,单说他们家,其实也欠了曾忘语的,给股份并不算什么。
等到得知曾忘语的消息,知道她当年曾经神志不清只身流浪到南方,偶尔清醒却没有记忆,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辈子,虚度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曾老太太也哭湿了帕子。
因为这些,曾老爷子拿出股份,又将各种不动产拿出来分给曾忘语的后人,曾老太太都一言不发,这都是他们该给出来的。就算是作为娘家人帮文绿竹送嫁,曾老太太也是乐意的。
毕竟有过那样深的亏欠,所以在不损害自己儿孙利益的前提下,曾老太太可以无限宽容。
文绿竹以为只有外公会这样过度担心,这时听到曾老爷子的话,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心情便也跟着有些沉重。
曾老爷子是怕外婆会出事,所以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毕竟都活到这把岁数了,不做手术还能好好活下去,再多相见几年。如果做了手术,有什么不测……他才将人认回来没有多久呢。
外婆看向曾老爷子,“我原先想着,不做手术的。可是回到这里,我还是想做。我想将过去记得清清楚楚的,也不会再犯糊涂。”
说着将目光看向刘子业,她想让他看到自己好好的样子。
一辈子那么长,可给她和他的时间,剩下的太过短暂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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