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陆弘脸色阴沉，大有不善的神色。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看着陈羽燕，实在想不出她说这话的理由。

不订婚了？

前两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又反悔了？

陆弘有一种被耍了的愤怒与悲伤！

陈羽燕在陆弘紧灼的目光下浑身都不自然，也不大敢看他，眸子低垂，一副怜弱的样子，好半晌都不敢说话。

“我需要一个理由。”陆弘强迫自己不要生气，用最平静的语气去问陈羽燕。

“我……”陈羽燕刚抬起头又低了下去，欲言又止。

陆弘忍不住了，伸手去抓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沉思一会，认真问道：“羽燕，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会改的，我改还不成吗？你别用这个来折腾我好不好？我会被吓呆的，我……”

“陆弘！”陈羽燕伸手掩住陆弘的嘴巴，强自一笑，轻摇螓首，“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还没准备好。真的。就是突然感觉没准备好，我不想太仓促了，我也会不习惯的。”

陆弘呆了一会，好半晌从陈羽燕手中抽回手来，靠在椅背上，沉默半会，最后一把捶在方向盘上，狠狠的，用力地发泄出他的怒气。

“陆弘……”陈羽燕吓了一跳，不由担心陆弘的状态，伸手去扳他的肩。

陆弘倏地转过头去，目光冷冷盯着陈羽燕，轻吼说道：“羽燕，你别玩我行不行！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之前你说你准备好了，就问我有没有准备好而已。现在呢，你才说你没准备好？我都和我爸妈说了这事，你要我回去怎么向他们说！你……”

陈羽燕低下了头，脸色又羞又红，低喃说道：“我真的……就是没准备好而已。”

“那你说，为什么没准备好？”陆弘火气上来了，脸色涨红，呼吸也粗了许多，“两个小时前你都不是这样说的！”

陈羽燕一阵沉默。

陆弘把窗放了下来，让外面的冷风吹一吹他的脸面，降一降腾腾上升的火气。外面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高楼挡住了落曰的余晖，整天大街都是一片阴影。

暗淡的天色之下，西风紧瘦，凛冽之气呼呼而来。

冷风刮面，微微生疼，陆弘渐渐清醒过来，长吁一口气，又再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脸色也渐渐平和，他慢慢转过头去，看向静静做在一边的陈羽燕，柔声说道：“羽燕，我需要听一听你的理由。你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你不说我很不甘心，你知道，你刚才不是这样和我说的。”

陈羽燕轻抬螓首，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轻叹一声：“陆弘，我说了你不要怪我。”

“你先说。”陆弘心里一紧。

“真的不要怪我。”陈羽燕轻咬红唇，一副担心的样子。

陆弘做了个深呼吸，说：“你先说。”

“哦。”陈羽燕轻应一声，俏脸微愁，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只做阔太而已。”

“什么？”陆弘没听清那个词。

“我不想太早做什么阔太呀。”陈羽燕提高了声调。

陆弘终于听清楚了，愣了好半晌，艰难说道：“你，就因为听了李琴的取笑，她说你要做阔太太，你就改变了订婚的主意？”

陈羽燕咬着红唇没有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陆弘抬起头手来，又想猛地拍东西，想了想，停住了，顿在半空没有动作。

“我靠！”陆弘忍不住低吼出来，“就因为这个？”

他狠狠盯着陈羽燕，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理由！之前还说好了的，就因为听人家取笑一两句，就要改变主意？大姐，你以为这是玩过家家吗，这是人生大事呀！

陈羽燕大是不好意思，想了一下，组织好语言才说：“陆弘，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陆弘哼了一声：“给你什么时间？”

“给我做好准备的时间。”

陆弘气极反笑：“那要多久？”

陈羽燕犹豫了半晌伸出一根葱白似的手指。

陆弘气得抓了一把头发：“为什么要多一年？现在不行吗？”

陈羽燕认真说道：“怎么说呢，我知道你现在很有本事，可是，我一事无成，订了婚的话……我不想让人家说我傍你什么，我也需要尊重的。你给我一年时间，你不是说准备让我去实现我的理想了吗，虽然也是靠你的帮助，可是，如果我能做出一番成绩，跟你在一起我心里才好过一点。陆弘，我不想做没有一点用处的花瓶呀，这会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心里会很不安！”

陆弘闻言大为吃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羽燕犹豫说道：“我看到连李琴都能为你做事，又是什么动力研究，又是帮你拉人；之后连她男朋友都可以为你做研究，我……我就是帮不了你，也不愿成为你的拖累。陆弘，你给我一点时间和空间，成么？”

陆弘愣了好半会，紧紧盯着陈羽燕在看，发现她一脸认真，那双明亮的眸子希冀地看着他，有希望又有担心，他不禁心软了大半。

“我靠！”陆弘没好气骂道，“早知道见李琴没好事我们就不来了！这个男人婆，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你不要怪她。”陈羽燕急了，“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而已。”

陆弘眼睛一亮，又一把抓住陈羽燕的小手：“羽燕，你也说你自己是胡思乱想，你不要多想就行了。你知道，无论别人怎么看，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的。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做什么来证明自己。”

“可是我心里这关过不去。”陈羽燕柔声说道，“陆弘，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至多这样，一年后如果我做不出什么成绩，我再乖乖做你老婆，好吗？”

陆弘摇头：“可是我心里很不爽。”

陈羽燕抽回手：“那你就是要让我为难了？”

“我……”陆弘顿住了，头也有点大，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扳手又去启动车辆。

“陆弘……”陈羽燕有点慌了，生怕陆弘有什么误会。

陆弘微微一笑：“我先送你回去，你家应该也快要开饭了。”

陈羽燕目露忧色：“那你也可以上去吃饭的。”

“不了。”陆弘把车子开了出去，“我还得回去想怎么样和我爸妈解释呢。对了，后天那顿饭还吃吗？”

“怎么不吃？”陈羽燕大是惊慌，“陆弘，我们只是暂时不订婚而已，难道不是情侣了吗？”

陆弘点头说道：“好的，后天我在酒店订好位，再去接你们。”

陈羽燕大是沉默，良久怯弱问道：“陆弘，你没事吧？”

陆弘转头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没事。”

“可是……”

“羽燕，你也想想回去怎么和你爸妈说这事吧，我们自己把自己的父母搞定，我可不想因为这事又烦来烦去。”陆弘抢着说道。

“哦。”陈羽燕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两人一阵沉默，开了几分钟，陆弘在区委大院门口停下车，转而对陈羽燕说道：“羽燕，进去手续麻烦，我就不开进去了。你……”

陈羽燕点点头：“我回去就行了。陆弘……”

“有空再打电话给你。”陆弘笑着说道。

陈羽燕心里一震，看着陆弘泫然欲滴，咬了咬红唇，也不说话，打开车门就下去了。

陆弘待她走出几步，倏地把车开走了，留下惊愕的陈羽燕站在原地发愣。

…………………………………………………………………………………………

一路风驰电掣，陆弘快速把车开回了自家的大院楼下。

静静坐在车子里，动也不想动。

天色愈发暗淡，大院里的大树遮住了天空，树阴下已经尽是黑色了。楼上有几家开了灯，从门窗的缝隙透射出来的光线很是刺眼。

“不带这样玩人的！”陆弘突然一把捶在坐垫上，大是生气。

他是真很生陈羽燕的气，他承认，他可以尊重陈羽燕的选择，也理解她的想法。是的，是人都不愿意只做一个傀儡或者花瓶，她自尊心在作怪，有自己自立的想法，这无可厚非。他陆弘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他完全明白她的想法。

问题是早不推，迟不推，偏要在这个关键时候说不订婚了，这是不玩人么！如果一开始提出订婚之议的时候，她说暂时不要订，他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生气！

老实说，要订婚，他陆弘也是经历了惊喜、忐忑、紧张，到渐渐接受的过程。他都已经完全适应，做好准备，对方却突然不配合，失落、生气、愤怒，交杂在一起，与之前的心情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如果还没有任何脾气，陆弘就不敢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人了。

人一生气，一不满意，自然就会冷落人。到最后，陆弘甚至有点不大满意陈羽燕了，感觉对方不大尊重自己，只不过因为别人的几个比较尖锐的词子，她就敏感得要拿人生大事来开玩笑！

这简直是玩人呀！

陆弘又狠狠捶了一下坐垫，回过神来，头都有点疼了，看向楼上自家的门窗，灯光明亮，父母应该在里面等着自己回来。特别是父亲，今天下午就放假过年，现在估计高兴得很，比较期待后天与陈羽燕一见吃饭见面的机会，现在却出了这码事……

“人呀，真是不能太得意了。”陆弘摇头苦笑，前天在陈家由陈子明提议先订婚，陈羽燕没有反对，陆弘一个高兴，回家就和父母说了这事。他父母当然是又惊又喜，一连两天都在琢磨着该怎么把这订婚之事给办得得体一点。

虽然他们这个城市不大时兴订婚这种玩意，不过也学一学外面年轻人的玩法，倒也是可以的。因此，陆父陆母也一再打听订婚该注意一些什么，说要替儿子把这事办得圆满。

现在……该怎么和他们说这事呢？

陆弘愈发不满了，陈羽燕到底在搞什么，难道她就不清楚要解决双方父亲有多么麻烦吗？

“小八，你说怎么办？”陆弘想得脑袋都疼了，不敢上去直接挑明，只好向小八求救了。

他呼喊了几次，小八硬是没有动静。

陆弘有点奇怪了，小八应该是附在他身上，并没有跑到其他地方的呀。

“小八？小八？”陆弘又喊了几次。

“别鬼叫了！”小八猛然喝道，“你烦不烦啊你！”

“我烦。”陆弘安心下来，“我当然烦，不然找你做什么！你应该也感应到了，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小八没好气说道，“整天为这些情情爱爱烦恼，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老大，你还担负着引导人类发展的重任，你还要去拯救地球呢，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如何锻炼自己完善自己上，而不是为这些事情费心！”

陆弘一拍额头：“次生命就是次生命，怎么说都是机器人的思维，怎么可能了解我们人类的情感。好吧，当我没说。”

小八嗤笑一声：“本系统无所不能，不过确实不大擅长处理这些情感。你明知道这点，还问，这不是找虐是什么！”

陆弘噎了一下：“小八，我记得我是你主人吧，主人有难，你不想着帮忙解决，还说风凉话，你也太没道理了吧。”

小八嘿然一笑，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陆弘有点恼怒。

小八继续笑道：“本系统笑你自寻烦恼。你想那么多干吗，回去直接说不就行了？”

“你不懂。”

“确实不懂。”

陆弘忍不住苦涩说道：“如果我现在回去直接说是羽燕取消了订婚之议，我父母肯定很失望，弄不好就会对羽燕有别的看法，这样就不利于他们以后的交流了。你知道的，父母都是爱自己孩子的，直说的话，只会让羽燕难在我家做人。”

小八有点瞠目结舌：“原来你是烦这个呀，没想到你还想着怎么维护她。”

“那当然。”陆弘苦笑一声，“我可不希望这关系被破坏了。”

小八无奈说道：“那你就自己作践自己吧。”

“什么意思？”

“很明显嘛，你不能直说是你那羽燕的过错，那么你当然要自己把黑锅背下来。回去就说是因为你的关系，你没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因此暂时不订婚了。”

陆弘吓了一跳：“为什么要我做出这样的牺牲？”

“你要做好人嘛。”

“我擦，好人真他-妈难做！”陆弘忍不住骂了一句。

小八嘿嘿笑道：“那就看你如何抉择了。是自己把罪名背下来，还是实话实说。”

陆弘满嘴苦涩，如果他说是自己的原因致使订婚不成，可以想象，这个年他都别想过得舒服，他父母肯定曰夜在他耳边唠叨埋怨，不把他说得痛不欲生绝不善罢甘休！

一下到父母像蜜蜂一样整天在自己身边翁翁轰炸，陆弘头都大了，恨不得一头撞在方向盘上死了算了。

“小八，你说我该怎么选择？”陆弘抬起头来。

小八平静说道：“这是你自己的感情之事，本系统无法做出最佳选择。”

“你真没用！”陆弘忍不住嘀咕一句。

小八默默承受了这骂名。

想了一下，陆弘还是有点犹豫，禁不住问道：“小八，你和我说说，你们那个年代的人类是怎么对待男女感情的？”

“差别太大了。”小八答道。

“说一下大致情况。”

“大致情况……”小八想了一下，“说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你也知道，那个时候人类已经开始外星殖民。人多了，地方远了，这个感情当然不能维持得很久，特别是一些满宇宙跑的人，更是把感情当作一种调剂。总得来说，对待爱情很随意，也很浪漫，男女换情侣都很快，大概就三五个月换一个吧。用你们这里的话来说就是爱情如牙刷，三月换一把！”

“我擦！”陆弘有点瞠目，“这么……爽？”

“嘿嘿。”小八怪笑。

陆弘又说：“说白了就是[***]嘛，好像现在一些国家也主张这样的姓解放，嘿。”

“那又不同。”小八忍不住说道，“这是没结婚之前的状况，本系统所处的年代，大家对道德看得更重要，因为星际太大，这个道德体系建设很有必要，算是用来管理人类的一大准则。比如说这个婚姻，没结婚之前大家比较随便，结了婚的男女都非常忠诚，基本上是始终如一，患难与共。”

陆弘一皱眉：“这是什么思维？”

小八猜测说道：“大概是基于契约精神吧，婚姻就是订结契约，需要双方用诚信去维持，违背了契约，也就是违背了法律和良知。所以，那个时代没结婚的人可以随便换情侣，一旦结了婚，大家都很忠诚，基本上不会再出去鬼混了，否则整个社会都会唾弃他们，让他们混不下去。和你们就不同了，看看你们社会，没结婚之前把爱情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要死要活的，好像缺了它就活不下去。可一旦结了婚，到处是矛盾，到处是婚外情，又或者满嘴都是小三小四，离婚者更比比皆是。你说，这两种状态，哪一种比较好呢？”

“当然是我们的好。”陆弘铁定要维护自己时代的尊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爱情高于生命呢，当然要尊重它，不能随便乱来！另外，人嘛，是有感情的动物，相处久了，怎么可能没有矛盾。夫妻双方如果协调不了，过不下去，与其大家痛苦，还不如解脱算了。所以又说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把婚姻结束掉，解放了这一纸婚姻，大家重获自由，重新来过，才是人姓发展的途径嘛。”

小八嗤笑一声：“这是自私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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