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一队北军官兵冲杀而至,府中官吏早已吓得四散奔逃,而此时,有人已经砸开了牢门,一个蓬头垢面,满身油污之人自牢中冲出来。
他呼吸粗重,听到外头无数的喊杀声,不禁泪流满面:“殿下终于进城了。”
受了这么多的罪,终于有了拨云见日的一天,张辅冲出大牢,看到一队乌压压的人马碾压而来,张辅忍不住意气风发,大吼道:“我乃燕山左卫百户官,奉燕王之命刺探城中,大家随我来,去宰了这群无法无天的应天府官差。”
大手一挥,然后冲在最前的一个北军兵丁一下将他撞倒在地。
这也不怪人家,实在是张辅过于虚弱,他这十几天只吃过几个窝头,还饱受应天府差役的凌辱,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至于张辅,虽然声音洪亮,可是他一副乞丐和囚徒的样子,又是在夜里,谁认得他,多半大家只以为他是哪里窜出来的疯子。
“谁,谁撞我?本百户剐了他!”
张辅要爬起来,接着后头呼啦啦的北军官兵已是冲过去,无数的靴子踩在他的身上,张辅泪流满面,此时不敢再爬起了,而是连忙护住头部,全身蜷缩起来,保护自己性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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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起了火光。
宫中大乱,大明门洞开,朱棣勒马入宫,无数太监跪于道旁,紧接着许多北军亲军蜂拥而入,郝风楼跟随朱棣入宫,朱棣目不斜视的看着**方向的大火一动不动,郝风楼能感觉到他的虎躯在微微颤抖,紧接着,朱棣抽出了宝剑,大喝一声:“孤率军入京,是尊祖训,诛“奸臣”,诸将士随孤入京,应谨从军令,不得滥杀无辜,更不得放纵劫掠。孤王这柄宝剑,既诛奸臣,亦杀乱兵,传令下去,封锁宫中各监,**贵妇不得侵扰,敢有违者,杀无赦!”
无数飞起四散而去,四面八方响起呼声:“燕王有命,不得侵扰……”
这时,有数个太监飞快跑来,跪到朱棣脚下,哭泣道:“殿下,陛下烧了**几处宫殿,不知所踪,传国玉玺,亦不见踪影……”
朱棣身躯微微一颤,旋即脸色恢复如常,道:“入宫!”
“且慢!”郝风楼道:“殿下不可入宫。”
朱棣迟疑了一下,身边几个将领不由呵斥道:“胡说什么?”
郝风楼深深看了朱棣一眼,道:“殿下此时应当去孝陵。”
朱棣顿时明白了什么,郝风楼口里说的虽是皇陵,可是真实目的确实合法性,朱棣以靖难名义起兵,而这靖难的名义其实太祖皇帝,说是有人破坏了祖宗制度,起兵的目的乃是为了太祖皇帝,正本清源,现在进了京城,第一时间进宫里去,难免落人把柄,只有先去孝陵,祭拜了太祖皇帝,哭告自己为何带兵入京,申明君侧奸臣们的罪状,如此一来,靖难这个理由才说得通。
从前打天下的时候,为了胜利,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可是现在即将要坐天下,这名分就成了至关紧要的事,朱棣暗暗凛然,不由想,若非这郝风楼提醒,孤王险些铸下大错,他大吼一声:“朱能何在?”
一员骁将排众而出:“末将在。”
朱棣眯着眼:“你率右卫兵马谨守宫中门户,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朱能道:“遵命。”
朱棣又道:“陈亨何在?”
又一员骁将出来,束手听命。
朱棣眯着眼:“率兵搜拿奸臣党羽,不可漏网一人。”
吩咐之后,朱棣调转马头,道:“其余人随孤王去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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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四年之久的靖难之役,此时落下了帷幕,城中开始充斥了北军,三大营的军马纷纷归降,不少朝廷大臣,此时也被叫到了午门门外,不安的等待消息。
而此时的朱棣,自然是奔赴孝陵,向太祖皇帝哭告,郝风楼没有凑这个热闹,被安排在了五城兵马使司,这儿的官差早已摇身一变,成了靖难的人马,郝风楼和一干追随燕王入京的幕僚、文吏一道都被安排在这里。
天光微亮,可是这里的人大多并没有睡去,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入了城,按理来说,马上就该论功行赏了。
在这衙门外头,到处都是兵丁和差役,南京城里已四处张榜,捉拿奸臣,郝风楼估计,其中混杂了不少燕山卫的亲军,在暗中搜查天子朱允炆的踪迹。
郝风楼有些困了,可是又睡不着,昨夜的表现无懈可击,只是不知到时论功行赏之时,自己能从中谋取什么好处。
清早的时候,有人送来粥水来,郝风楼吃了几口,旋即又有差役过来道:“姚先生请公子去一趟。”
姚先生?姚广孝……“
郝风楼沉吟了一下,姚广孝这个家伙,算起来还是自己的‘恩师’,不过这师徒的名分只是挂在口上,到底算不算数,却是说不清。这个时候他叫自己去说话做什么?郝风楼久闻这个和尚是个神经病,研究了造反几十年,逢人就想忽悠着人家去造反,这样的家伙,放在后世绝对是危险分子。
不过这和尚乃是靖难第一功臣,而且深得燕王信任,在燕军中的地位超然,却是不容怠慢,想了想之后,郝风楼没有犹豫,连忙随着那差人动了身。
到了一处厢房,便看到姚广孝盘膝坐在那儿,他只是眯着眼看了郝风楼一眼,随即很不客气的道:“为师又困又乏,来,给为师捶捶背。”
你倒是好意思。
郝风楼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和尚。
他上前,绕到姚广孝身后,犹豫一下,开始轻捶起来。
姚广孝道:“力道再大一点,怎么,年轻人就这力道?”
郝风楼加劲。
姚广孝叹口气,道:“为师老了,孑身一人,哎……晚景凄凉啊,将来也不知有没有人养老送终。”
郝风楼吐血,你还能再不要脸吗?
姚广孝打起精神,神采飞扬的道:“不过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了门生,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儿很有道理,算起来,为师也算是你爹了,哎……做爹不容易啊,一把屎一把尿的……”
郝风楼力道更加大了,砸的姚广孝的背部震天作响,他咬碎了牙齿,起了杀心。
姚广孝却是浑然不觉,恬然道:“知子莫若父,你现在的心情,爹……不,为师是能理解的,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很欣慰?”
“……”郝风楼这一次换了手法,握紧拳头,却是突出一根指节,继续恨恨敲击。
姚广孝淡淡一笑,道:“罢了,我们谈正事吧,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郝风楼不甘愿的收了手,道:“暂时没有其他打算。”
姚广孝却是严肃的摇头:“不成,你必须得有打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少年人就该有志气。”
郝风楼只得道:“我有个未婚妻子,两家本是世交,可惜被人拒了婚事……”
姚广孝吹胡子瞪眼道:“这叫什么打算?女人如衣衫,大丈夫建功立业,怎可有儿女情长,我和你说,如今燕王虽然入京,可是有件事还没办。”
郝风楼看着姚广孝,倒是认真起来:“劝进?”
姚广孝笑了,淡淡道:“总得有人打头嘛,皇帝都没了,这大明的江山怎么办?所谓位卑不敢忘忧国……”
郝风楼想不到,如此无耻的事,居然还有这么大义凛然的解释,他沉默一下,道:“师父的意思是?”
姚广孝托着下巴:“为师什么都没说,你自己琢磨吧,这是给你机会,陛下会记住你的,你看,马上就要论功行赏了,靖难的功臣这么多,从这儿排到正阳门,未必都有你的位置。”
郝风楼浑身充满斗志:“学生明白了。”
姚广孝道:“这个时候,殿下想来也该回来了,大家都在午门等候,你也得赶紧着去,记着,不要顾忌脸皮,要出彩,让人记住你,就得出奇,出奇才能制胜。”
郝风楼苦笑道:“可是学生脸皮很薄怎么办?”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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