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出的戏,自是没完没了。
马钰那儿,却是心焦如焚,他看着日头到了三竿,又见日头落下,斜阳西下,天色昏黄,眼看就要入夜,马钰想索性转身便走,这个钦差做的实在没什么滋味,可是仔细一想,脚又挪不动步子。
对方越是怠慢,越是说明必定有什么底牌,或者说郝家已经失去了耐心。
马钰的使命是安抚郝家,当然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于是问题就出现了,郝家越是怠慢,他越是不安,越是不安,他就越不能轻易拂袖而去,不能拂袖而去,只能干等,朝廷的威严,到了他这儿,真是到了扫地的地步,可是这又如何,他没有选择。
天色已渐渐黑了。
这时候,才有一队侍卫拱卫着郝政回来,郝政前脚刚到,郝风楼后脚也就到了。
马钰差点要感动到热泪盈眶,不管怎么说,人总算是来了,至于接下来如何,眼下他也顾不上,无论是生是死,至少现在,能有个准话。
郝风楼是一身戎装,今日在各大营里巡视了一番,观摩了各卫的操练,心里倒是颇有底气,各卫虽然急剧扩张,可是由于此前就有底子,从前神机卫和谅山卫的人都是骨干,这些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骨干,如今纷纷成为武官,对新兵进行操练,通过各种方式,将当年火铳队的精神代代传下去,因而各卫操练起来可谓得心应手。自然,这和兵源也是分不开关系,这些兵源。都是青壮,是经过了千挑万选,谅山这儿已经破除了好男不当兵的传统,反而人人以入伍为荣,对青年的吸引力很大。这些青壮一旦入营,后勤又有足够的保障,而武官们又尽忠职守,这般每日枯燥操练下来,各卫已经有了那么点儿模样。
当然,眼下郝风楼正在研究新式火铳的问题。这几年由于火铳的需求极大,郝家又肯砸银子,火铳屡屡推陈出新,进行了十三次的改良,如今最新式的火铳已经出来。郝风楼曾亲自检验,连他都对此赞誉有加,无论是在精度还是有效射程或是装填弹药的难易度都有了极大了提升。
郝风楼已经打算,在一年之内,列装新式的火铳,如此,各卫的战力将得到更大的提升,自然。十几万柄新式火铳所费的银钱,是不可小觑的,除此之外。火炮也需更新,便是最新式的手弹也要有充裕的储备,这笔帐,即便对于谅山的财政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不过……郝风楼暂时没有这个后顾之忧,因为他已做了完全的准备。一方面,淘汰下来的所有火铳和火炮。都可兜售西洋各国的模范营,这些模范营虽然归郝家节制。可是终究还是各国的财政养活,各卫淘汰下来的火器虽然在谅山来说已是落后,可是对于西洋诸国来说,却依旧堪称为犀利,另一方面,就是大批火铳将兜售至大食,这大食的地方,有个奥斯曼帝国,如今正四处扩张,尤其是对欧罗巴的征服已经日近紧迫,双方在东欧一带鏖战,奥斯曼人急需要更犀利的火器,来应对那基督教徒们星罗密布的石头堡垒。
因此,奥斯曼苏丹早在一年前,就已遣使与郝家联络,他们一方面,希望得到这等犀利火器的制造秘方,而这方面,郝家暂时不担心他们的刺探,因为任何所谓新式火器,其实最难的不在于它有什么新奇的想法,最重要的,恰恰是基础的材料,就以火铳为例,郝家的火铳,都是膛线火铳,这膛线火铳对于钢材的纯度以及质量尤为重要,而炼钢又牵涉到了许多繁复的工艺,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能实验得出这等合金的配方,要造出一柄郝家的火铳出来,就意味着要掌握数百个工艺流程,少了一个,都可能功亏于溃,而大食即便花费七八年乃至十几年的功夫以倾国之力达成了这个目标,可是十几年之后,郝家火铳的技艺水平和炼钢的工艺怕又有了巨大的提高,奥斯曼人如意算盘落空,还是决心进行采购。
就在一月前,一支假借商队名义的奥斯曼使节已经抵达了谅山,进行了旷日持久的磋商之后,已经决心购置七千火铳和六百门火炮了,而奥斯曼帝国横跨欧非亚三洲,乃是当今不亚于大明的帝国,况且又控制了三洲的商路,本就财大气粗,郝家自然狠狠宰他们一顿,并不存在任何的心理负担,因而这次的买卖,让郝家彻底的扭转了财政上的困难,几乎每卖出一柄火铳,郝家便有了制造十五柄火铳的资金,这等买卖,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大抵这世上,最挣钱的,无非就是倒卖杀人利器罢了,因为有了杀人的利器,才能兑换成奴隶、土地和财富,抢劫终于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
郝风楼对那些奥斯曼的朋友们,寄于了很大的希望,就恨不得奥斯曼的皇家近卫军们在发挥了这些犀利火器的威力之后,对这等火器青睐有加,再争取,多做几次这等买卖。
不过,据说在极西之地,亦有一些所谓教皇密使在此出没,有的是刺探奥斯曼人的举动,有的则是传教,还有人,亦有和郝家接触的想法。
郝风楼对此,却是嗤之以鼻,这群乡巴佬,怕是榨不出什么油水的,做买卖,当然是紧抱着财大气粗的那位才是。
不管如何,郝风楼的天策府,如今是顺风顺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更何况,某种意义来说,天策府的出现,变相的刺激到了整个工业的蓬勃发展,正因为郝家巨量的军服、兵器、补给之类的巨额订单,促使市场更加繁荣。
这几年无论是铁路的建造还是军备亦或者是各国资政局的出现,使谅山的发展都如一日千里一般,不断飞跃式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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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是见过马钰的,他打量了马钰一眼,看他比之在金陵时见到时憔悴了许多,于是不由莞尔微笑,也跟着郝政上前打了招呼。
若是今儿清早,马钰见到了这一对父子,多少还会摆谱,可是现在,却实在是摆不出谱儿来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殿下,世子殿下好。”
“哦,马指挥使,咱们是老相识,客气就不必了,你是带着旨意来的,这倒是好极了,咱们现在就先听旨吧。”
马钰还能说什么,自是乖乖应命,反正人家坏规矩的事多了,你又能奈何他,这年头横的怕愣的,人家手里有兵,天高皇帝远,如之奈何?
他咳嗽一声,少待郝家准备了片刻,旋即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郝家一门忠烈,实属罕见,有功则赏、有过责罚……敕郝政为平西王,加九锡,假节钺,开府建牙,署域外军政……”
这……
彻底的颠覆。
所谓的加九锡,假节钺,其实到了宋时就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概念,因为这既代表了最高的礼遇,同时也给予了别人代表天子的名义,这九锡和节钺,历朝历代,但凡是被授予之人,往往都是权臣中的权臣,不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具有与天子抗衡的实力。
这朱高燧,倒是什么都肯舍得,为了争取时间,也什么都肯拿出来。
至于开府,意义也是不同,比如在大明朝,除了朝廷,任何官员都是朝廷任免,理论上那东宫,也有自己的属官,可是这些属官,其实还是受到朝廷干涉。可是这开府建牙就不同了,这等于是告诉郝家,你可以自行任命官员,而人事,往往是重中之重,否则吏部又岂会成为天官?郝家有了授乌纱帽的权利,便有了四处封官许愿的本钱,有了这个本钱,要收揽人才,岂不是更加事半功倍。
只是这圣旨,却还没有念完,接着,便是敕郝风楼袭定南王,郝风楼子郝勤民为桂王,郝风楼子郝勤政为湘王。
次子郝勤政本为荆王,只是郡王爵,如今直接升了格调,一跃成为亲王,而长子郝勤民却成了桂王,封地桂林,这就等于,在名义上,郝家的这位长子,如今已是就藩于桂林了,只是年纪还小,也不可能就藩,最多享受朝廷一些俸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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