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炖见徐太后精神恢复了一些,又听她说起这些谋划,一副由衷的样子,道:“母后一劳永逸,举手抬足之间,便解决了朝廷心腹大患,略施手段,利在千秋,儿臣佩服。”
徐太后此时精神好,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叹道:“这朝廷的诸多问题,说来说去,还是谅山的问题,若是能妥善处置,不动刀兵,那是再好不过。”
“再者,郝风楼太胡闹了,他在四川,推行什么圣法,听说他那一套,不知逼迫多少人家破人亡,哀家还听说,许多四川和广东等地的士绅逃到金陵了,听着他们的凄惨往事,实在是怪可怜的,从前郝风楼在朝中的时候,也不曾见他这样,反而回了藩地,怎就变得有了如此的凶性。”
“哀家在宫中听说一件事,说是成都府有个姓王的良善士绅,噢,他们家还有人在朝中做官吧,入了翰林是么?可怜这位王翰林,为朝廷效力,可是自己家中老父,却是被逼着卖地,人家数代的祖业,怎肯说卖就卖,一时不忿,就闹起来了,可结果呢,却是有一些坏透了的陈学生员,鼓动了农户,去检举他,据说堂堂一个老绅,竟是被贱役拘押着,直接去打了板子,这真真是斯文扫地,他们族中的人,实在受不过这样的侮辱,举家搬来了金陵,皇帝啊,大臣们都说,这郝风楼,胡作非为,已是民心尽失。那自江西以南,士绅百姓,莫不视郝家如虎。人人自危,哀家就不信了,这样的倒行逆施,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朝廷有朝廷的问题,可是大方向还是没有错的。只要郝风楼到了金陵,使那谅山不敢轻启战端。咱们就不和他们打仗,打仗是匹夫之举,咱们就比这民心,现在那郝家能鼓动刁民。十年八年之后呢?所以哀家希望,陛下要做个仁君,哀家能做的,也只能做到这里,接下来,就看陛下能否善待百姓,将咱们大明,造就出一个极盛之世来,等到那时。人心依附,谅山就是个纸扎的稻草人,轻轻一推。它也就随风湮灭了。”
朱有炖感动的无以复加,拜倒在地,噙泪道:“母后教诲的极是,这每一句话,都是字字珠玑,让儿臣深受触动。儿臣何德何能,蒙母后青睐。保扶为帝,如今社稷危亡,尽皆系于儿臣一身,儿臣岂敢独断专行,学那郝风楼的做派,儿臣才疏学浅,却有好学之心,往后多聆听母后教诲,就必定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徐太后含笑点头,显得很是满意,心疼道:“你不要如此,做天子,就要有天子的样子,地上凉,来,陪母后坐着。母后趁着今个儿高兴,和你多说几句本心话。”
朱有炖起身,侧身坐在榻上,道:“不知母后还有什么教诲。”
徐太后摇头苦笑:“哀家哪,哪里是什么教诲,都是一些妇人的浅见而已,你是天子,听不听在你。”
“前些日子,有大臣上书,说是要接周王和王妃入京,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至亲,此事,哀家是不反对的,又有人说,理应敕你的母亲做太后,关于此事,哀家是不准的,哪有男人还在,就做太后的哪,这不是咒人吗?有些人哪,就是惟恐天下不乱。”
“还有一件事,就是江西的丘福,年纪已经老了,可是江西大营那儿,离开他不得,他是硕果仅存的老将,关系重大,身边呢,虽有张辅和朱勇为辅,不过哀家看,还得再派个副将帮衬一下,该让他宽宽心啊,我看就让魏国公徐钦去吧,能耐未必是有,可毕竟稳重,沉得住气,让他去历练一二,也是好的。”
徐钦便是徐辉祖的儿子,也便是第三代魏国公,是徐景明的堂兄,也是徐太后的侄子,自徐辉祖在宫变那一日亡故之后,便承袭了魏国公的爵位。
朱有炖不由笑了:“母后所言,正合朕的心意,朕看,就这么办。”
他又与徐太后说了一些话,徐太后显得很是满意,一再劝他去歇息,朱有炖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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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
啪……
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茶盏就这样砸在了地上。
几个太监跪倒在地,吓得不轻,大家不敢做声,只是不断的磕头。
朱有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脸色微微有些扭曲,可是张了张口,又不便说什么,大手一挥:“退下,刘胜留下。”
太监们纷纷告退,只留下了一个老太监,这老太监是朱有炖的伴伴,自幼在周王府,看着朱有炖长大的,如今,也跟着来宫里侍奉了。
等其余人一走,朱有炖这才恶狠狠的道:“这个老妖妇,朕对他再三容忍,可是她却是得寸进尺,实在可恨,她将朕招来这儿,无非是要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罢了,想让朕做她的提线木偶么?哼!”
刘胜吓得不轻,忙道:“陛下,慎言!”
朱有炖的脸色显得格外的可怕,慎言二字一出,反而将他激怒了,他气的嘴唇哆嗦:“是哪,在这紫禁城,朕是天子,朕却还要慎言,怎么,天下姓徐不姓朱了么?朕说为何当年郝风楼等人劝进徐景明为帝呢,原来他们早就有这个心思,若不是百官反对,若不是宗室们磨刀霍霍,他们的奸计,怕是早已成了。你瞧瞧,前些日子,有大臣要召朕的父王母后入京来,这老妖妇就吓着了,一面叫人去请郝风楼来助威,一面又要将自己的侄子派去江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刘胜呆了一呆:“奴婢听说,太后召那郝风楼前来,是为了谅山的事,想借故扣留郝风楼,将那郝风楼,作为质子……”
“这些话,你信么?”朱有炖冷冷看刘胜,咬牙切齿的道:“那郝风楼,既是老妖妇的义子,又是她的女婿,那郝风楼,还和徐景明称兄道弟,当年劝进,就是郝风楼起的头,这些事,莫非你已经忘了,她明着是让郝风楼入京,可是谁知,打的是什么盘算?多半,是挟郝家,来迫朕罢了,甚至可能,她自觉的这几年她控制了朝局,比如那黄淮等人,就以他马首是瞻,他的侄儿,一个是新军都督,一个要去江西大营,分明是要图穷匕见,是要谋夺朕的江山。”
刘胜皱眉,道:“可是……我看,那郝家也未必甘愿为她驱使。”
朱有炖脸色深沉起来,他突然沉默,而后一字一句的道:“可是莫要忘了,郝风楼来了!”
他只是一句话,终于让刘胜脸色变了。
这句话看上去似乎很是平常,可是在这背后,却有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
好,你们徐家说,郝风楼是要诱来金陵作为质子的,这自然不会有错,而且这个意图,显而易见,你自己亲口说了,想必许多人,也已经猜到了。
那么郝家呢?郝家父子二人,你可以说他们不仁,可以说他们残暴,可以说他们丧心病狂,可以说他们是王莽,是司马昭,是烂屁股的大坏蛋,但是谁敢说他们是傻子,他们当然不是傻子,若是傻子,怎么可能白手起家,如今得到这偌大的家业,若是他们父子二人是傻子,那么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的朝廷,岂不是这庙堂上的诸公,都连傻子都不如。
他们既然不是傻子,太后如此浅显的意思,难道他们会看不出?
可千万不要说郝风楼跑来金陵,是为了避免战端再起,是为了和平,为了数十万上百万人的存亡来的,姓郝的若是有这觉悟,那才怪了。
这一对父子,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否则,又怎么会推行圣法,打着这个名义,劫掠‘民’财?
很好,他们既然不是傻子,那么为何太后一道懿旨,郝风楼就来了,难道郝风楼不知道,他来了金陵,就别想走了么?
明明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却是做了一个傻子一样的决定,事有反常即为妖,你若是相信他只是一时冲动,那么你就是傻子了。
可既然如此,郝风楼为何还要来?
答案只会有一个,那就是,郝风楼相信自己处在绝对安全的状态,那么谁保障了他的安全呢,朱有炖没有保障,能保障他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徐太后,以此推论,徐太后和郝风楼之间,必定已经达成了协议,或者是有了密谋,他们狼狈为奸,要做一件大事。
而这时候,朱有炖心寒到了骨子里,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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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咳咳,昨天第二章发的时候,求大家别骂,故事慢慢就会浮现,结果还是骂了,好吧,老虎写的不够直白,活该被骂,写书这几年,脸皮早就厚了,不过好在老虎的读者素质都还算高,就算是骂,也是就事论事的讨论,咳咳,感谢那几位提意见的老兄,你们的评论老虎已经看了,分析的很不容易,恐怕花费了很多功夫,老虎很感激,嗯,就是这样,熬夜写出来的,主要是被骂了,晚上睡不着,还是早点发吧,省的留一个悬念大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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