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的家是小门小户,虽然殷实,却也并不阔绰,院子也不大,中间停着棺材,已经钉好漆好,只是月儿的父母咽不下这口气——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棺材放了七天还没下葬。
院子中间种着一颗高达的榆树,一群麻雀落在榆树上吱吱喳喳地叫喊,人一多,麻雀也吓得飞走了。
沉闷的天空,忽然响了一声惊雷。
“这是要下去啊。”一个邻居说道。
“老天爷要杀人了。”另一个抽烟袋的老大爷慢悠悠地说道。
当王茂如走进来之后,便看到了这具棺材,正厅那里还挂着月儿的照片,这张照片还是王茂如给全省办理户口的时候免费为所有人拍摄的,底板给送给了每个人。照片上的月儿明眸善睐,弯弯的嘴角带着笑,一脸天真的模样,看上去倒是像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个时代女孩子结婚早,很多的女孩都十四五岁就当妈了,有的男孩也是十四五岁就当爹,从这习俗上来说,从古至今仍未变过。
看着那张照片,王茂如叹了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月儿不消说,的确是这个胡同中的金凤凰,长得漂亮是错吗?不,长得漂亮不是错,错的是这个世道,这个不公平——未来也不公平的世道。
王茂如一个转身,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有些悲伤说道:“给我一炷香。”
月儿的父亲颤颤巍巍地点着一炷香递给王茂如,嘴角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王茂如走到棺木前,先是身鞠一大躬,然后走上前将香插在香炉之中,退回来之后,道:“月儿小朋友,我是尚武将军王茂如,虽然我不负责审理这个案件,但是我王茂如过发誓。让我的人民过上人的生活。你放心,你的仇,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卡啦!”晴朗的天空平白响起了雷声。却不见雨落下,许多百姓纷纷议论,这是月儿在喊冤啊。
王茂如又三鞠躬,转身走向月儿的父母。说:“老哥哥,我知道你心里的冤屈,月儿的案件,我知道了。”
月儿的父母眼泪又“哗”地一下子流了出来,跪在地上。月儿的弟弟妹妹叔叔婶婶们也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大帅啊,你可要给我们家月儿做主啊,月儿死的太冤啊。”
王茂如扶住了月儿的父母,说:“老哥哥,你我都是做父母的人,你们的悲伤我能体会。最多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如果我给你的交代你不满意——”他转向马良。从马良腰间拔出一把左轮手枪。交给月儿的父母,继续说道:“到那个时候,你直接走到我黑龙江督军府,就用这把枪把我打死。”
“秀帅啊……”月儿的父母更是哭了起来,看在百姓的眼中,纷纷喊道:“青天大老爷啊。”倒是让近卫队的人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这人要是刺杀王茂如,他们可就连反应都来不及了。孙禄堂的徒孙白子清紧张地靠近了王茂如。手中握着一支飞镖,随时警惕着月儿父亲的一举一动。
岂料到月儿父亲尽管悲伤地哭着。还是摇了摇头,将手枪奉上,感动地说:“秀帅,我们信得过你,今天你能来我家,给我苦命的闺女上一支香,说明秀帅你心中时时刻刻都有着我们老百姓,就算后来没有结果……俺也不怨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来我家是天大的面子,我心里感激着你。我求的不多,闺女被害死,但是不能死了之后还被人泼脏水,我闺女是清白的,她是清白的。”
王茂如道:“是的,月儿是清白的,她比任何人都纯洁。肮脏的是某些人,某些掌握权力之后就无法无天的人。老天自有公道,苍天有眼,这些人一定会受到惩罚,若是我做不到,老天爷会让他们家破人亡惩罚这些无法无天的人。”
“卡啦!”天空又响起了雷声。
王茂如走了之后,天空终于下起了越来,雨水洗净了街面上的一切污渍,带来了新的气象,带着一丝寒意,带着一丝秋风瑟瑟和杀意。
八个罪犯的资料一一放在了王茂如的面前,他抽着烟,慢慢地仔仔细细地看,面前的岳启南有些瑟瑟发抖,站立不安。
“这些人,都是本省高官啊。”王茂如说道。
“是。”
“所以呢,你就不敢得罪,是么?”王茂如问。
“卑职不敢。”岳启南忙道。
王茂如冷笑道:“你不敢,不敢得罪他们,所以你宁可得罪百姓,宁可把我得到的地盘丧尽民心,是么?”
岳启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大帅,卑职不敢有负您的栽培啊,卑职这么做,也是想稳住政局,这八个人都是政府官员,若是牵连到他们身上,政府不稳啊。”
“放你娘的屁!”王茂如啪一下将卷宗摔在桌子上,气得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指着岳启南的鼻子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是帮我?你这是害我!你这么做,除了让百姓不信任这个政府,不信任我这个黑龙江督军之外,还能帮我做什么?你啊你,你糊涂,愚蠢,你他娘的脑子里装的不是脑浆是浆糊吗?”王茂如越说越气愤,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又道:“你知道民国做什么最容易?”
“卑职不知道。”
“做官最容易。”王茂如道,“我杀了八个官,可以再找八个官,但是我失了民心,去哪挽救回来?”
岳启南恍然大悟,道:“大帅,是我脑子不清楚,看不清,请大帅处罚我。”
“处罚你大爷,给老子站起来。”
“是。”岳启南连忙站起来,甚至不敢拍膝盖上的灰尘。
王茂如道:“一会儿,我会让你和情报处的副处长李木鱼合作,你们组成一个行动小组,重点追查这个案件,要求把这八个官员的一切都调查清楚。还有,重点是他们支持什么党派,属于什么性质。”
“是。”
“还有就是你是不是掌握了他们利诱威胁陪审团的证据了?”
岳启南忙点头,说道:“是的,大帅,他们一开始行动的时候我就已经掌握证据了,但是当时考虑到大帅在前方与俄国人作战,后方不宜乱起来,就暂时并未有任何举动。但是证据都在警察厅档案处。”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王茂如点点头,说道:“既然他们威胁陪审团有证据,你就用这个理由,批捕他们——不,暂时将他们控制起来,只留在家中,不要与任何人有任何联系,吃饭也有指定的人送过去,这叫做双规。”
“是。”岳启南抬头,奇道:“什么叫做双规?”
“规定地点,规定时间,交代情况。”
岳启南心说这不是软禁么,这些人怎么可能老实呢,抬头问:“要是他们反抗呢?”
“批捕令是法律法规,他们拘捕,立即格杀勿论。”王茂如冷冷地说,“别告诉我,你连杀人都不会了。”
“是。”岳启南瞪大眼睛,兴奋地说道,秀帅说提了党派,既然是党派,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刑事案件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到了秀帅想法,秀帅去年初定黑龙江,许兰洲让出黑龙江之后,为了稳定政局,王茂如并未动黑龙江政府中的任何一个旧官员。而这些旧官员也因此顺利地帮助王茂如完成了政府的过度,如今,该师清洗费秀帅班底的时候了。最近全省六个州都在竞选州长,通过这次调查党派也能将那些敌对党派名声搞掉。同时,王茂如为一个民女的死可以大动干戈,不惜得罪权臣,可谓一举收复民心,造成青天大老爷的印象。真可谓一举三得,一举三得啊。稍后李木鱼得到王茂如的指令,立即与岳启南协商如何解决此事,警察外加特工,将此案件的前前后后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彻底查了清楚。
这件案件,不单单牵动了王茂如的心,也牵动了百姓的心,黑吉联省十二州五家报纸竞相连载这件案情的进展。
黑吉联省之后经过王茂如要求两省内如今只允许五家报纸刊登,分别是《黑龙江日报》、《东周刊》、《吉林日报》、《天下新闻》、《百姓故事》。这五家报纸毫无疑问是既是政府的喉舌,也是丰富百姓生活的工具,尤其是新推出的《百姓故事》,以小说连载和诗歌为主,主打牌。《天下新闻》报道的是全球新闻和国内新闻,以新闻的及时性为主。《东周刊》自然不必说,以新闻娱乐八卦为主。《黑龙江日报》和《吉林日报》则以本省新闻、故事和广告为主。
这五家报纸的报道,也牵动了两省一千二百万百姓的心,十三岁月儿的遭遇,让许多百姓咬牙切齿起来。故事以即时连载的形势,以小说的写作手法,将此案件的进展一周一次播报在五家报纸上刊载,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第一份连载,就是官袁克定愤而辞职,王茂如月下追袁克定——听起来这么类似,仿佛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一般,当然,故事就是故事,百姓爱听的,就是这故事的传奇性。至于真实不真实,一个故事穿了一千遍,也就是真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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