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如和吴秋月也笑了起来，不过吴秋月穿着欧洲收腰晚礼服，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婚纱一般笑起来肚子勒紧得痛，人家欧洲贵族都必须含蓄地微笑，吴秋月土匪出身啊，笑起来必然是开怀大笑。可惜勒紧了要，开怀大笑也笑不动了，倒是笑得面目狰狞。

中铨忙道：“将军夫人这一身好是好，还是不如咱大清朝的旗袍好，我家有工匠，我给夫人做一套搭配你的旗袍，跟宫里的娘娘们穿的一样华贵。这夕阳裙子啊，露出胳膊，实在是不雅，不雅。”

王茂如刚要说，倒是吴秋月道：“我也不喜欢这露胳膊的。”王茂如瞪了她一眼道：“爷们说话，老娘们少插嘴。”吴秋月连忙撇撇嘴老实地坐在一旁了。

中铨立即对王茂如伸出大拇指道：“尚武将军训妻有道，佩服佩服。”

王茂如报以苦笑，不知和他说什么好了，这就是没话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缘半句多嘛。王茂如和浦继这个旗人是朋友不假，可并不是对所有旗人都那么友好，他是看人交往，不是看民族交往。不过这中铨可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最是能侃，立即主动说起话来，道：“尚武将军可是咱民国第一元帅，若是放在大清那会儿，你可是另一个曾国藩一般的中堂级的大才。”

王茂如冷冷地道：“前清已经烟消云散了，睿亲王还是不要思念为好。”

中铨道：“是是是。不思念，我就随口一说。我祖宗缺德。弄出一个文字狱来，不让人乱说话，可是不是民国了吗？咱民国可是言论自由，咱这么一说，嗨！言论自由啊，不犯法啊。”

王茂如听他骂自己祖宗，又听一个前朝王爷讲言论自由这种后现代的东西，笑得不行。心说这人倒是一个活宝啊，便点了一下头。他一点头哪成想中铨以为他喜欢听自己聊天，于是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噼里啪啦地一直在说。这北京人侃大山的本事果真是比其他地方球迷强，上下五千年甭管懂不懂就是一顿聊。不过也正是因为北京人太爱聊天，太爱说话，所谓言多必失。近代很少有北京人做官的，当官的讲话讲多了肯定被人抓到把柄攻击弹劾。

中铨又道：“大元帅，我跟你说个秘密啊，这秘密谁都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

王茂如好奇道：“什么秘密？”

“嘿嘿，这秘密好着呢。”中铨连忙凑了过去。不过王茂如闻到一股子大烟味，退了一下，道：“就这么说吧。”

“隔墙有耳啊。”中铨低声道，“您可是不知道，我这秘密。不单别人不能说，就是我们旗人也不能说。”

王茂如看了看吴秋月笑道：“这是我老婆。没事。”

吴秋月气道：“什么破秘密，搞得神神秘秘的，我还不愿意听呢。”便一扭头，不过还是伸长了耳朵，女人的性子即使再多再复杂，但是八卦的天性却未变。

中铨低声道：“我可说了啊，这秘密就是关于前朝的，大元帅可知道，前朝最有钱的是谁？”

“自然是慈禧了。”王茂如心说你不会鼓动我挖慈禧的坟吧？这事儿可是有人做过，东陵大盗孙殿英嘛，西北军最有钱的人。

不料还真给王茂如猜中了，这中铨就是来鼓动挖慈禧坟的，便又将慈禧的陪葬物品说的天花乱坠，并低声说当初甲午为何战败，是不是真的把钱花在圆明园之中了，自然不是，而是藏了起来做了陪葬，当初的规格在宗室卷宗有记载，近亿两白银的陪葬物品。

王茂如表示怀疑，亿两白银实在太夸张了，但是千万应该是有的。中铨道：“您是不了解内务府的规矩，近亿两便是千万，内务府那个不伸伸手，卡卡油，层层剥削下来，亿两白银只能花千万而已。您看北京最有钱的是谁，前朝大太监崇金最有钱啊，他当初就是内务府大太监。要不是身份问题，他都能当议员了。可怜我们这些宗室反倒一分钱捞不到，实在可恶。那慈禧灵柩便价值百万，更何况里面的陪葬品了，拿出一件都上万银元。”

王茂如听中铨聊天也不过就是一打发时间而已，没想到这老小子穷疯了，居然打起了死人的主意，但是他说的也在理，而且睿亲王一脉一直以来都受到大清的排斥，第一代睿亲王是多尔衮，那是造反头子，差点多了皇位的家伙。以至于以后的睿亲王一脉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让干。到了中铨这一代，没了饷银，吃喝玩乐都没了钱了，窘迫职下才想到这么一招。中铨今天来的目的不是看什么米国大使，而是找王茂如商量挖坟的。挖慈禧陵墓这么大事，中铨还真没有胆量自己干，找别人更加害怕被举报，只有找最有钱的王茂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这些东西都是国家的，不能给一个人陪葬啊。

听到中铨要挖慈禧的坟，王茂如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中铨还真是活宝一个，骂自己祖宗也就罢了，连祖宗陵墓也敢挖，还真是……不过想想后世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独生子女，有的女孩当街殴打父母，只因为父母不给零花钱，还有一个打网游的小男孩，因为爷爷不给游戏的钱，居然把爷爷杀了之后碎尸了。

中铨也是这样娇惯长大的孩子，比较起后世那些弑父杀母的人，中铨做的还不算过分。慈禧的陵墓毕竟不是睿亲王家的陵墓，也只是挖了一个远房的亲戚家的坟而已。王茂如对中铨说我会考虑考虑，此时有损名声，须得从长计议。中铨忙说好好，我能等，我能等，以后秀帅有什么事儿，有什么需要，只要知会一声，我中铨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茂如心说我能有什么事求着你，还真别说，不久之后便真有生死大事求着这个宗室活宝了。

等到了舒尔曼博士走到前方之后，王茂如立即冲中铨挥了一下手，说：“抱歉，失陪。”中铨正吐沫横飞地讲得精彩，一抬头听话的人没了，心里这顿失望，不过好在自己跟尚武将军拉上关系了，除了一起挖坟这件事不能说外，以后回去可有的吹了。

这次的宴会既是为克莱恩大使送别，又是为舒尔曼博士举行就职，因此整个过程都特别隆重，除了中铨这个活宝之外，也许是舒尔曼觉得应该有皇室代表参加，却没想这皇室代表在中国都不值钱了。

首先由美国公使参赞宣布宴会开始，并讲述了克莱恩大使在中国的这两年所做的一切，之后克莱恩的感言，然后是其他代表的发言，北洋政府派遣了内务总长田文烈代表中国政府对克莱恩的感谢，然后是克莱恩的朋友比利时驻华大使乔科尔对克莱恩退休的遗憾和他在中国做出的贡献云云，总之是什么好听说什么。王茂如坐在下面心说不单单是中国人爱搞形式，外国人也不差嘛，搞的形式也挺有意思的。接下俩是克莱恩自己的感言，克莱恩发表完感言之后，将代表驻华大使的徽章转交给了舒尔曼博士。

舒尔曼博士正式担任美国驻华大使，同时表达了美国政府对中国的支持和期望，他们非常希望中国是一个稳定而富裕的国家，也支持中国的经济以及军事改革云云。

在这里大家都听出来一个意思了，就是美国政府支持中国政府的军事改革，所谓的军事改革不就是国防军改制吗？美国政府站在王茂如身后，这一点很让日本人吃醋，一直以来他们认为，王茂如是受到日本支持的。

可是这些列强都想错了，王茂如不会受任何人的指派，他只是利用日本人，美国人和英国人而已。

舒尔曼大使宣布宴会正式开始之前，各国使馆的年轻人纷纷趁机交流，彼此认识，王茂如此时因为身份的原因，也成了众多外国使馆人员渴望认识的对象。王茂如与他们一一交流，杯觥交错之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笑有些麻木了。吴秋月也累得不行，王茂如见她疲倦，趁着休息的时候笑道：“女侠怎么也会觉得累吗？”

吴秋月道：“本女侠又不是钢铁机器，自然会累的，不是体力累，实在是精神太累了，我想我不适合这种场合。跟不认识的人一路微笑，最让我生气的是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你跟他们聊什么。我在一边傻兮兮地笑，你不觉得我这个样子很不女侠吗？”

王茂如点头笑道：“对，女侠就该快意恩仇，纵横江湖。”吴秋月笑着捶了他一下，王茂如又道：“你若是累了就回去吧，我还要和这些人聊一聊国际国家，事情很是繁琐冗杂。”吴秋月道：“不行，万一你有危险了呢，我还能保护你。”王茂如眯着眼睛道：“我让女人保护？那也太没有用了。”

吴秋月关心地说道：“你别逞强好不好。”

王茂如道：“你不知道我以前在直隶有个外号叫做神枪书生吗？”

吴秋月取笑道：“神枪书生也得有枪啊，贼人若是近身你也奈何不了，别说贼人，就是咱俩打一打，你都打不过我。”

王茂如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谁说我没有枪，我带了，还是一杆长枪，咱俩每天晚上都在用它啊。”

吴秋月的脸顿时红了，啐了一声，道：“好不正经，哼，我不理你了，我回去休息。”

王茂如哈哈一笑，吩咐王克送六夫人吴秋月回去，自己继续与众人聊天说起国际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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